探索者A17驶离涅槃城后,顺着通往附近旧人类或原住民,又抑或混居区的道路行驶,半个多小时后便驶入了没有人迹的荒野。
此刻,星辰心中很是感慨,毕竟他这一年多来,离开涅槃城最远的一次,也不过是之前参与收网行动时,到达了那个被遗弃的旧人类聚居区,而他知道,这一次他们是要真正意义上的离开涅槃城。
对于涅槃城外面的世界,星辰其实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做过诸多思索,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深沉。
通过自己一年前的即视感而言,星辰相对主观的概念里,新地球不属于人类地界之处,总是充满了各种危险,比如诸如三狼之流的可怕的人类,还有噬铁兽一类的可怕动物,除以上外,没准还会碰到充满敌意的新人类和原住民。
想到新人类,星辰不由得又想起了星语。
对于星语这位曾经于自己而言亦兄亦父,也亦师亦友的存在,星辰心里其实并不复杂,毕竟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早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其中星辰想得最明白点一点,便是新人类和旧人类本无无好坏之分,又或者他们其实都是好人吧,他们都有各自需要应对的危机,他们也都在为各自的幸福和信仰,而努力生活着。
旧人类抗击可能存在威胁的同时,着力于努力融入这个原本不属于人类的世界,治愈那千年前的人神之战给人类和原住民遗留下的疮疤。
新人类维系应有秩序的同时,还抗击着地心族的入侵,无异于在为所有地表种族而战,守卫着新地球地表世界的和平。
人本都是复杂的,因为人心是复杂的,难道真的能凭片面印象,绝对定义人类族群的好坏么?当然不能,新人类和旧人类真正意义上的矛盾,其实是战争留下的仇恨,以及这仇恨在后来演化而成的,不可调和的“种族情感“。
思索着新旧人类仇恨的根源时,星辰又想到了更久远的事情,如此一来,他又不得不重新先到了星语。
如果没有星语在人类危难时刻的超然作为,新人类也好,旧人类也罢,恐怕所有人类都早已消散在浩渺宇宙之间,所以星语无疑是一个伟大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伟大,无论于新人类而言,还是对于旧人类来说。
应该说,星语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着的传奇。
虽然在这个特殊的时代,活着的传奇实在太多,比如数个世纪前的危难中挺身而出,于乱世中擎天而立,耕耘数百年,建立旧人类不世基业的先知,不可谓不传奇。
各自驻守一方,维系新人类世界安定,各有故事的十二骑士不可谓不传奇。
就连那些千年之前,于人神之战中远遁的,包括主神在内,各个原住民知名强者,又如何不是堪称传奇呢?
然而,即是跟这些人比起来,星语一路走来的历程,以及其目前所拥有的实力,都让其即使在传奇之中,也算是一个真正的传奇。
正因为星语如此伟大,这一年里,星辰无数次怀疑过,星言之死,真的可能和星语有关么?
那个让人类突出灭绝困境,重新获得执掌自身命运主动权,在每一次危急时刻都挺身而出,且力挽狂澜的人,当真有可能作出伤害自己亲妹妹的事情么?
太多的疑问,让星辰对于这件事情的疑惑更是深切,但除了星语,他又无论如何找不到别的可能,毕竟一年多前他和邵东一块分析的那些线索,无疑还是指向星语,至少星语是最有可能的人,而这一年多来,他都无法找到推翻那些怀疑的证据或观点。
比如要制作连他自己都看不出破绽,无法确定其中主角是否是自己的视频,无疑最了解自己的星语是最有可能的。
再比如,普罗米修斯号和地球之间,通讯信号的莫名中断,亦是很大一个疑点,当时身为联合宇航局局长的星语,在这一点上同样嫌疑不小,以星语的身份和权限来说,他是最有可能如此作为后,还能成功瞒天过海的人。
让星辰无比纠结的是,即使过了一年,他仍然想不明白一点,那就是如果假设星语跟这件事情有关,甚至就是幕后黑手的话,那么他的动机呢?
假如星语真的设下了这跨越千年的阴谋,动机是什么?并且当时没人知道,人类可以在某些变故的帮助下,脱离灭亡的厄运。
如果没有这样的变故,这阴谋根本算不上阴谋,因为登陆新地球后,无论星辰是殒于当时仍然是个未知数的新地球原住民之手,还是想办法成功在新地球上扎根,他都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离开后,星言遭遇了厄难,所谓阴谋也就根本算不上阴谋了。
如果星语要冤枉星辰什么,尽管仍然无法知道动机,但至少还算是有一个目标,可在那人类命运已经风雨飘摇的时刻,在无法预知未来的节点,星语告诉末世中的世人,宇航员星辰前往罗斯128b前,杀死了他的妹妹星言,并且切断了通讯进行脱逃,这意义何在呢?
当然了,在某一些流传甚广的坊间论调中,星语是拥有未卜先知之能的,比如在太阳系虫洞能量仍然未知的时候,星语就已经着手研发负能量星际导弹一事,就是其中比较有力的论点。
不过对于以上观点,在星辰的世界观中是很难去接受的,在这一点上,他更愿意相信是星语先所有人一步,发现了那股能量,毕竟他是星语,不是么?
太多让星辰想不明白的事情,经常会让他忍不住去思考,一年多的沉淀后,其实星辰已经更加偏向于或许这件事情并不是星语直接所为,但也许星语真的知道些什么,或者参与过什么。
想要知道星语可能知道的事情,就必须有机会和星语对话,如此一来,星辰又想到了当初处死自己的命令,事实上正是星语亲自所下,再加上新旧人类对立的态势,他十分清楚,想要有机会和星语对话的话,恐怕真的只有一种方法。
那是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困难的办法。
想到这里,星辰又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思绪中抽离,他凝视前方荒野的目光,蓦然有些望眼欲穿,同时他脑海中止不住浮现了一个延绵无垠,传说中神秘奇诡的巨大峡谷,还有峡谷边上的一座坟墓。
看着车外正飞速往后方掠去的荒野景色时,星辰不由得感慨着,人类这千年以来的科技飞跃。
显然几乎无人踏足,所以地形并不平坦的荒野中,探索者A17却以超过一百公里的速度飞奔着,性能卓越到可怕的减震系统,让车内乘客几乎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行驶途中,邵东一直侧首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紫凝,目光十足有些火热。
面对那暮想朝思的少女,邵东像是想要一诉积压已久的衷肠,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当然了,他也乐得这么一直看着。
面对邵东投过来的火热目光,紫凝始终眉头轻蹙,并没有予以回应。
片刻后,像是感觉实在有些不自在一般,紫凝将原本凝视前方的目光收了回来,而后侧首转向和邵东相反的方向,更加努力的回避着邵东的目光。
又是片刻后,像是仍然感到不自在一样,纤手不自主捏着安全带的紫凝,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并打开了手机中的音乐播放器,显然打算让自己进入“无人无我”的境界。
当然了,紫凝的自欺欺人大概并不算是成功,那捏在安全带上,关节绷得有些发白的纤手难免出卖了她,大概在她心底里,此刻亦是万分纠结着什么吧。
见到紫凝如此“冷漠“模样,邵东幽幽叹了口气,无奈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保持半躺姿势后,凝视着车顶,同样纠结和思索着什么。
倒不是邵东不想看紫凝,他很想看,让他看一辈子也不会厌倦那种想看,只是目下情境,难免让他想要思考些什么。
事实上,即使闭着眼睛和听着音乐,但紫凝好似仍然察觉到了什么,所以邵东收起目光那一刻,她没来由的感觉心中怅然若失,同时下意识转头看了邵东一眼。
意识到紫凝的目光扫过来,心跳加速中,邵东立即又将目光转向紫凝,只是目光接壤的瞬间,他又看到紫凝将目光收了回去,而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恍然间,邵东好似完全明白了紫凝在想些什么,但又好似完全不明白,他又一次陷入了无奈的深思。
此刻的车上,和邵东一样在深思的,还有坐在安德鲁斜后方,同样已经换好一身亮银色盔甲的亚历克斯。
看着安德鲁座位一侧,那倚在扶手上的湖中剑,亚历克斯心中某些思绪已经酝酿了良久。
一番思索后,亚历克斯终是没能忍住,所以决定将那些思绪化作问题:“安德鲁叔叔。”
“啊?”
讲座位调低后,双手垫在脑袋后面看着车顶,两只脚毫无风度的晃荡着的安德鲁,头也不回的回应了亚历克斯。
安德鲁回应后,亚历克斯倒是没有立即询问那困扰自己的问题,他很是郑重的调整了一下呼吸,显然要做些准备。
沉淀好思绪和词汇后,也稳住了呼吸节奏后,亚历克斯才开口道:“您不是一直说,湖中剑和巨兽之力……是一种诅咒么?我是说……您为什么还要带上湖中剑?”
亚历克斯的问题问出时,在场所有人都微微讶异了一下,同时他们也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安德鲁身上,显然都在期待安德鲁的回答,毕竟在场之人对于安德鲁因为自己声称的诅咒,不惜放弃家主继承权的事情都是有所耳闻的。
“诅咒的力量,也是力量。”安德鲁将一只手从脑袋后拿出来,轻抚着湖中剑斑驳古朴的剑柄,而后道:“只是我希望……永远用不上这股力量。”
安德鲁的意思很明显,湖中剑确实能给他带来某种增益,这应该是他用以防范意外的底牌,但他更明显的意思是,他希望自己没有机会用上湖中剑,而且是永远没有机会,而他说出这一点时,语气少有的谨慎和认真。
除了谨慎和认真外,安德鲁说辞间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犹豫。
事实上,早上安德鲁摸回家族城堡时,本就是要将湖中剑带上的,因为他自知此行干系重大,他必须要有这样的底牌,但当时出现的诡异幻觉,让他深知巨兽之力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或许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正因以上,安德鲁言辞间才会有些犹豫,也正因如此,早上安德鲁才一度想要放弃带上湖中剑的想法,最后于阳光下沐浴清明和温暖后,他才重新决定将湖中剑带上。
虽然不明白细节,但意识到安德鲁认真的姿态后,星辰有些忍不住思索起来,湖中剑配合潘德拉贡家族黄金斗气,所激发的巨兽之力,会展现何等样的力量呢?莫非真如传说中一般,是让神都感到害怕的力量么?
而思索以上内容时,星辰想得更多的是,湖中剑的力量,真的是一种诅咒么?
如是想着,星辰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亚历克斯和安德鲁身上,希望能从他们对话中得到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