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郎选定的战场在阳台上。
就是天守阁最高层的那一处阳台,在游戏原剧情中,那里是狼与弦一郎第二次交锋之地。
二人站在阳台上,相对而立。
赤刀与黑刀仿佛宿命般,再一次分列在两边。
不过与游戏中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手臂被砍断,安上忍义手的角色,换成了苇名弦一郎。
站在露天阳台上,苇名弦一郎的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开,在风中飘荡着,赤着上身,露出被变若之淀侵蚀不堪,几近黑紫色的病态肌肤。
唯有一身肌肉高高贲起,在手臂处却又转而变成犹如钢丝绞合一般的流线型肌肉,皮肤紧贴着肌肉纹路,仅仅是一眼望过去,便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力量感。
只是左臂自肘部开始向下,却是一根通体木灰色,看上去如枯朽骨骼般简陋的义手。
那是佛雕师最后的遗物。
如今,弦一郎的这只手中,紧紧握着刀。
再一次在战场上与狼相对,弦一郎自己也很难说清心中复杂的情绪。
上一次交战的情形好像就在昨日一般,左手肘部接口处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那一战,面前的这个男人用超乎寻常剑圣的眼光,以近乎预知般的反应躲过了自己的所有攻击,而且还在自己与忍者的配合包夹下,成功斩杀自己部下忍者,并斩断自己一臂。
整个苇名,除了已死的祖父大人之外,恐怕没人比自己更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了吧?
但也正因为了解,弦一郎才明白自己与狼的差距有多大。
他与狼定下的赌注其实也很清楚,
就是单纯的托孤之意。
在明白苇名只需由面前这个忍者守护,便能像当年的剑圣一心一般威名广传、无人敢犯之后,弦一郎那挑了快三十年的重担,也终于从肩上卸了下来。
他是个真正纯粹的男人。
为了变强,不惜一切;
为了守护苇名,同样不惜一切。
他的一生,从幼年被苇名一心捡回家中,当做亲孙抚育长大开始,就注定要为苇名而奉献。
这并非什么强加给他的义务,而仅仅是苇名弦一郎心中最纯粹不过的念头。
【既然祖父大人给了我一切,那么,就用我的一切来守护祖父大人的心爱之物吧。】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纯粹念头,在保持了将近三十年的坚守,所做的一切都在向这个方向出发之后,也会无限量的伟大。
无论是吃下变若之淀也好,还是跟随巴学习妖之雷也罢,抑或是用种种手段,拿苇名之人的性命做不死研究,都仅仅是为了一个目的。
守护祖父大人所爱着的苇名。
但是,当狼出现之后,弦一郎便意识到,他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这是一种极复杂,且同样矛盾的心理。
他为了这个目标奋斗了快一辈子,但是却不如面前这个忍者的天赋之资。
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挫败,却也同样欣慰。
狼是被他所认可的男人。
如果,是由他来继承这座苇名的话......哪怕身处九泉之下,苇名弦一郎亦认为自己能够心安。
不过,无论是为了发泄祖父之死的愤怒,还是为了给狼拔除上位前方道路上的阻碍,弦一郎都明白,他必须与狼有此一战。
他必须死在这里,狼才能安稳的坐在高位上。
这才是他以苇名为赌注的目的。
既是将狼扶持上位,也是将狼与苇名捆绑。
这是他最后的愿望。
不过哪怕如此,在这场死斗中,他也不会有丝毫放水。
右手五指搭在刀柄上,弦一郎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缓缓拔出腰间的黑色长刀。
刀锋直指韩白衣。
明明在直面生死,弦一郎却忽然极开朗的笑了。
韩白衣一怔,似乎很难想象这个高冷少总长人设的武士,居然也会露出这种阳光大男孩一般的灿烂笑容。
而且笑得那么轻松,没有一丝一毫的苦大仇深,仿佛全身都放松着。
他轻松道:“狼,小心哦。这只忍义手里可是有很多有趣的玩意。”
话音刚落,木质手指弹在刀刃上,发出铮——的一声清鸣,脚步蓦的一个大跨步向前冲刺。
铛!
两刀相交干脆利落,连金属交击声都仅仅是极清澈的一道重响,而后很快便转为相交频率近乎残影的碰撞,铛铛铛交击声接连不断,每一刀相撞都在半空留下一道寸长的星焰流光。
韩白衣同样投入的战斗着。
对他而言,弦一郎既是对手,也同样是他的启蒙老师。
昔日芒草地野战时几百次断手的经历,虽然在当时看来是为苦海深仇,但现在......
韩白衣他也没忘啊!
每一次劈斩的角度、每一招之间连接时手腕的扭转、每一个动作开始前脚步与肩部的反应......
弦一郎的一切,韩白衣都还记得。
在刚刚进入副本,除了附身于狼时依稀残留的一部分剑道经验之外,韩白衣的绝大多数基础,都是从弦一郎身上习得。
虽然现在又通过绝佳天赋融会贯通了仙峰寺拳法,与苇名流剑术,但韩白衣挥刀、劈斩、转身,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出弦一郎的影子。
正因如此,韩白衣才能在弦一郎出刀的瞬间,依靠本能将其轻巧化解。
神色轻松自如。
明明是生死以赴的决死之战,相对的二人面上却没有丝毫凶狠毒辣,反倒如两位老友午间手谈,弦一郎面上更是带着兴奋的笑。
那是一个武士在放下所有负担之后,发自内心的笑容。
忽的,弦一郎在两刀交错间后退一步,左臂忍义手一抬,连续数道手里剑噗噗噗的从忍义手中飞射而出。
对面的韩白衣一愣,手中拜泪飞扫如轮舞,叮叮当当便将眼前射来的手里剑全部打掉。
心中却是有些怪怪的。
总感觉,他这套路似乎有些熟悉。
还不等他想起是什么情况,就见弦一郎又是一挥手,一堆一堆的红色鞭炮噼里啪啦的在他脚下点燃,红色碎纸炸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