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内鸟居,一个身着一件大紫色袈裟的僧人端正盘坐在其中。
一条条约莫手指长,形同蜈蚣的不死虫在僧人袈裟上爬上爬下,缓缓蠕动着,发出极轻微的窸窸窣窣声。
僧人面容干瘪枯瘦,如同骷髅,肤色近乎一种腐烂时的脓水绿色,皮肤呈半透明果冻状,却仅仅贴在骨骼上,眼球早已消失不见,唯在脸上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空处。
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
面前摆着一本书。
胎内鸟居中一片死一般的静默,眼前的高僧似乎早已圆寂。
唯有鼻前微微鼓动的气流,还艰难表明他生存着的痕迹。
‘嗒、嗒、嗒.....’
木屐踏在石质地面上的声音十分清脆,步伐沉稳缓慢。
‘滋滋滋......’
地面上传来青石地板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嗒。’
随着最后一声脚步落下,一道一身白袍的老迈人影出现在胎内鸟居的山洞洞口前。
头发早已全白的苇名一心,一手提刀,一手握住一杆四米十字大枪。
枪尖拖曳在地面上,拉出一溜儿火星。
苇名一心站在洞口,常年饮酒似乎伤了嗓子,让他的声音沉闷且沙哑,又无比豪迈:
“我知道你还活着。”
“出来吧。”
苇名一心这样说着,一身白袍在风中微微飘荡。
身后留下一地不死的僧侣尸体。
木屐下踩着发黑的血。
嘎吱——
胎内鸟居中传来一声骨骼不堪重负的响。
那看上去比尸体更像尸体的紫衣老僧竟是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挂在衣袍上的不死虫仅仅是微微摇晃便成片成片的落下,像下雨一样。
“许久不见了,一心。”
紫衣老僧的声音听上去像漏风的破帐篷,一边说话,喉咙里一边发出嗬噜噜的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
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竟仿佛与苇名一心颇为熟悉。
“是啊,许久不见了......道玄。”
苇名一心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远远的喊着。
道玄,这是一个令人相当陌生的名字。
但如果提起‘稀世药师’的名号,在苇名一地,哪怕隔了二十年也有人能如数家珍的点出他的所有事迹。
亦是当年的苇名众之一。
“不过,现在似乎不该这么称呼你了吧?”
苇名一心单手抬起大枪,长达四米的十字枪尖似乎能穿过重重黑暗扎在紫衣僧人心上。
“仙峰上人。”
紫衣僧人听到这个名字,面部那近乎脓烂的皮肤止不住挑了挑,似乎是在笑。
“还真是陌生了不少啊......”
“不过,如果你想这么称呼我,倒也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从那个时候就无比冲动的一心,居然也会沉下心去思考,和当时的你确实有很大的不同啊,明明才过了二十年......”
苇名一心长枪横扫,在洞中划出一道烈风。
语气冷漠。
“旧事不用多提,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来吧!”
“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掉。”
“为了对付你,我可是连许多年未曾动用的开门都重新拿起来了。”
听了苇名一心意态决绝之语,紫衣僧人没有回答。
只见他缓步前行,双手依旧呈合十状,每一步都仿佛用笔尺量过一般,精确且稳定。
苇名一心让出洞口的位置,两人四目相对,平行着交错,转换位置。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苇名一心忽的动了。
四米来长的大枪横扫,裹挟着风浪,抽击如同在半空划过一条弧线的黑龙,银白钢制枪头在阳光照耀下反着璀璨的光。
铛——
看似瘦弱如骷髅无二的紫衣僧人抬腿抵挡,枪尖与胫骨相撞,竟是发出一声极悠长的金铁交击声。
在长枪扫过的那一瞬,苇名一心没有丝毫停顿,左手虚握着在长枪上撸过,右手黑刀拔鞘而出,仅仅是一刀居合,竟是在空中带起一层席卷风云的火浪,整柄黑刀都在这一斩之中完全燃烧。
让火焰燃烧的,是一种名为怨念的力量。
刀光闪逝,火焰顿时将周围的一切包裹,面前的紫衣僧人面色不变,一双骨掌拍出,风浪云涌,竟是生生将面前的火焰吹散。
胫骨与枪身紧贴又猛地顶开,大脚踩在青石地面上落下一道深深的脚印,枯瘦的身体早已冲出,紧贴着苇名一心就是一套寸拳短打。
昔日剑圣虽然早已老迈,但还未到不堪的程度,面对一位仙峰拳法大家的贴身短打丝毫不避,灵活运用着刀柄与锋刃将这数拳尽数逼开,十字长枪轰然抡砸,在空中响起一声爆鸣。
砰——
枯瘦紫衣僧同样躲都不躲,面对黑长硬粗的十字长枪轰然抬腿,一式仙峰腿法卷着烈烈气浪向上踹出。
脚心与长枪相撞,耳边登时炸开一声巨响,白色呈实质的冲击波向着周围扩散,将一圈草叶远远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