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望亭向他招了下手,说:“过来。”
于是他就像着魔了一样走到了他身前。
余浮看着杜望亭俊美的容颜,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来还债了。”
杜望亭笑了起来,笑纹如水波般泛滥到眼底,拉住他的手,声线低磁:“你欠了我一屁股债,打算怎么还?”
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幽幽道:“既然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自然是要用屁股来还。”
然后,余浮就没出息地被吓醒了。
他从被子里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狂跳。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脑海里全是那人的脸,越想越烦,越烦就越忘不掉,连脖子上的那块皮肤都滚烫了起来,最后他将头贴到被子上,闷闷地哼了一声,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晚上做噩梦的后遗症就是第二天会头疼,余浮自打起床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做什么都不得劲,干脆坐在沙发上发呆。
陆老爷一见他就没好脸色,也懒得管他,自顾拎着鸟笼出了门。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来打扰他多半会惹他发脾气,便也没人上前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叫他吃饭。
余浮发了会儿呆,发现肚子咕噜直叫,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精神有些恍惚,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
他幽灵一样的晃到厨房,里面有刘妈给他留的小笼包,放在小炉上温着,吃了一口,沉睡的肢体器官才慢慢苏醒。
吃饱喝足,他上楼换了套衣服,这几天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货运的事,不然他之前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刘妈喜气洋洋地走过来,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余浮很少见她这样开心,有些好奇地耸了耸眉。
刘妈见到他就笑着走了过来,递上一封信,道:“少爷,表少爷来信了。”
表少爷?那就是他的表兄弟?他差点忘了,系统的资料里,他早逝的娘是有两个哥哥的,只是好像不在上海,他没见过人,也就没有在意。
刘妈眼里满是期待,余浮笑了笑,当着她的面把信拆开来。
第一句话:清止贤弟,见字如晤。唔,他这大表兄应该是个文绉绉的文人。
他往下看,越看眉毛就越挑,这信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措辞华丽言语晦涩,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浓浓的酸腐书生气,连字都像是群穿着长衫摇头晃脑的书生,最主要的是全文没一句重点,他看了好久,用中学做语文阅读理解的技巧,抽丝剥茧,才勉强从里面整理出中心主旨,大概是:“我要来看你了,你准备好到时候咱哥俩一起吃个饭,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
余浮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诡异的一幕,他坐在私塾里,大表兄穿着一身老学究的长褂,戒尺对着打瞌睡的他一指:“贤弟,你能为为兄解惑吗?”于是顿时就不太想见到他这位大表兄了。
“少爷,表少爷说了什么?”刘妈看他表情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
他把信的中心思想阐述了一下,刘妈眼睛亮了,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吗?太好了,我这个…哎呀,我去准备准备,少爷你记得先跟老爷说啊。”
刘妈急急忙忙走开了,余浮看了下信封上的邮戳,差不多一月前从重庆寄过来的,若按信里说的,那么人到上海也就这两天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他这个身体血脉的另一半就要来了,其实还是可以期待的,不是吗?
当然,在知道他那大表哥不是文人,而是做货运生意的后,他的那份期待就一下子爆到了满点,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两天后,余浮刚下楼就迎面撞上了陆老爷,他很有水分地叫了声爹,老爷子却立马胡子一翘,喝道:“小兔崽子,你表兄都快到了,李顺已经去开车了,你还不快跟上!”
李顺的车技一如既往,将车往人来人往的码头边一停,催着余浮道:“二少爷,那边的船快靠岸了,表少爷应该就在船上,我们去岸边等着吧。”
“嗯。”
码头上人山人海,坐船的卸货的,在这样的冬天里还能闻到汗味,余浮找了个人少点的地方杵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那外祖家在他刚出生就搬到重庆了,也就是说他上一次见到大表哥是在婴儿时期,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多的人中接到他?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太久,当船靠岸后,人流络绎不绝地从船舱里出来,同时一块巨大的牌子非常醒目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牌子白底红字,大号字体加粗地写着:清止贤弟,为兄在此。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余浮看着那块牌子随着人群上了岸,在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他名字后,抚了抚额,这该是什么样的奇葩啊。
那人的嗓子在破音的边缘疯狂试探,他叹了口气,看着牌子靠近后,逆着人群迎了上去。
他被挤得东倒西歪,历尽千险才与人对上了面,那人果然一身长大褂,鼻梁上还架着副黑色的圆框眼睛。
余浮:“是我。”
那人停下了鬼嚎,转脸过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差将眼睛贴在他脸上,终于看清后,爽朗地大笑起来,一口重庆腔:“哎呀,终于找到咯,喉咙都要喊破咯。”
他把牌子放了下来,夸张地扛在了肩上,差点打到后面人的头,余浮忍住好笑,问道:“你就是我表哥吗?”
那人却摇头了,道:“我不是,他才是…哎人嘞?”说着扛着牌子转了转身,这次不偏不倚打到了后面的人,那人一把将他拨开,走到了余浮面前。
他一身讲究西装,外面套着做工精致的呢子大衣,头上戴着顶绅士帽,缓缓抬头,首先映入余浮眼帘的,是一双撩人心怀的眷意桃花眸。
他微微一笑,薄唇轻启,嗓音低沉魅惑:“好久不见,清止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