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身子往后倾了倾,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在那对杰作上观察了好一会儿。
“真的粗了吗,我怎么觉得—”
话音未落,一声微弱的“啪”登时传入他耳里,骡子黛在阮清茴手里断成了两半。
气氛安静了一瞬,沈砚果断喊道:“青鸾——,快进来给你主子画眉!”
*
辰时末,二人终于乘坐马车驶出了丽正门。
马车一直驶到东华门外景明坊,在矾楼前停下,沈砚与头戴白色帷帽的阮清茴一同下了车,身后跟着身着便服的周全安和青鸾。
小厮领着四位来到早已定好的房间内,上好了茶便退了出去。
矾楼向来是大夏御街上的一处名景,士人们常常在此饮酒作诗,同时又是达官贵人们的风流去处,繁华兴旺,不舍昼夜。
还未入宫前,阮清茴也时常同挚友一起上矾楼,自然便晓得这里哪道菜最美味,哪品酒最醇厚。
但沈砚就不一样了,他自小生长在皇宫,连为数不多走出宫门的次数,都是儿时同父皇一起。再大些便要专心功课,每日只有在东宫里背文章的份儿。
前年父皇驾崩,他即位后要学习的东西甚多,更加没有时间走出宫门看一看了。
也正因此,今日外出使他十分高兴,将阿茴介绍的酒菜全点了一遍,满心期待的等待着小厮上酒菜。
阮清茴在一旁看着他那副格外兴奋的模样,唇角不自觉翘起了弧度。
原本还担忧着回宫之后言官定会喋喋不休,可眼下见他这般开心,她便干脆抛却心中顾虑,一心一意地同他过好这个节日。
他们所定的房间是矾楼里招待贵客专用的,此贵客非彼贵客,出入矾楼的大人物多如牛毛,因此在此处能称上贵客的,不是相便是皇亲。
小厮们自然也十分清楚,因此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第一道菜便上了桌。
是桂花鱼翅。
周全安按常例取了银针试毒,一切无异后沈砚这才拿起了竹筷。
再是期待已久,他也不忘第一口先夹给阿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好吃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好吃,味道还是同以前一样。”
“是吗?那我也来尝尝。”说罢,他再次抬起手中的竹筷。
可正要下筷时,门外忽然路过几位正在聊天的客人。
客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几位的声音都非常熟悉,以致于沈砚甫一听见,眉间霎时便微微蹙起。
他侧首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周全安便退了出去。门外那行人似是止住了脚步,响起几句低声辨不清的话。
而后便见周全安又走了进来,拱手道:“公子,是主考秋闱的张相公、赵相公和吴相公三人。”
张承?
他悄摸瞄了一眼阮清茴,见她神色如常,便让周全安领着三人进来了。
方才在外面周全安已经同他们交代过,于是进来后三人并未行大礼,只拱手作揖道:“我等见过沈公子、沈夫人。”
沈砚稍稍颔首,“我难得来矾楼一次,既有缘在此相遇,便一同用餐吧。”
因女子不便同外男同坐,周全安便令小厮们搬来一面屏风,隔在两桌之间。
对面三人刚刚落座,他便立刻凑到阮清茴身旁,拢起手在她耳边悄声道:“阿茴你只准看我哦。”
她轻笑出声,随即点了点头。
小厮又上了同样的菜给张承那桌,谢过了礼,两边便一齐用起膳来。
席间,就秋闱一事沈砚忽而问道:“各位相公,此次秋闱你们可有中意的士人参加考试?”
对面出声回答的是赵、吴二人。
“我并未有中意的人选,不过吴兄倒是有一个。”
“赵兄说笑了,中意倒算不上,不过是对那人的文章有几分期待罢了。”
见张承并未回答,沈砚便单独问他:“那张相公呢?可有中意的士人?”
那人隔着屏风默了须臾,缓缓答道:“的确有一个。”
“哦?张相公当年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什么人如此文采非凡,竟能入张相公的眼?”沈砚奇道。
张承徐徐起身,对着里面的二人躬身行礼,“此人...乃是沈夫人的胞弟,阮泽明。”
尾音方落,房间内顿时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