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王守仁也像是孤身作战。
翰林院学士们和受举荐之人,真正偏向心学或者纯粹是心学门饶,只有数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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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理学那边,除了此前就在朝为官的,还有受到举荐、以“离奇速度”抵京的一些在野宿儒。
其中不乏王守仁曾经请教过学问的人。
文华殿外,晨光刚起,还未热。
蒲团遍地。
“奉陛下口谕:心学理学之争,京内京外既已传遍,自不必讳言。今日之辩,各抒己见。学问优劣不论,才思敏捷者,参与国策会议大臣不可因学问偏见不取为备选。”
“臣遵旨!”
缺少了皇帝这个重要观众的辩经,只怕会争得更为激烈、彻底。
“轰!”
“轰!”
“轰!”
屯门岛外的海上,弗朗机人停泊在这里的三艘巨舰果然早已埋伏在这边。但现在让广东海防道船只们勉力周旋的,却只是两艘被称作蜈蚣船的战舰。
拥有尖船底、长达十丈的这种船宽达三丈的船舱两侧各伸出四十多支浆,就这样在海上滑动着敏捷无比。
而船上两侧架着的一共三十余门炮,不断轰击着海防道的战船。
远处,还有一艘更巨大的战舰游曳在外围,那上面的巨炮,射程更远。
“靠过去,直取红毛鬼座驾!打旗语,让袁耀他们缠住这两条蜈蚣船!”
汪鋐目眦欲裂地看着一艘民船被蜈蚣船的炮弹炸破了船舷,两个乡勇被砸飞掉入海郑
文华殿前,杨慎侃侃而谈:“圣人气禀极清,澄心自明,自不必格物穷理。凡夫俗子气禀昏浊,其心私欲翻涌,此亦理乎?”
王守仁认真地问他:“杨兄欲做那御书房首席否?”
“……我岂是为此?”
“此为御书房首席之选辩,杨兄不为此,何不退避?”
“辩题如此,王兄这是诡辩!”围攻的来了。
“今日之辩乃为明各人才思敏捷否,兄台若能诡辩,不妨驳之。”
“王兄如此行径,心学徒惹人笑耳!”
“我若胜兄,便是心学于我之助;我若为御书房首席辅明君致盛世,此亦心学于国之助,笑我者止增笑耳。”
文华殿前是宽袍大袖的儒生们竭力争辩,尽管目露凶光却又装得彬彬有礼。
屯门岛外的海面上,汪鋐头发散乱,脸上焦黑,他只抽着刀向前:“冲过去!冲过去!接舷!”
“轰!”
又一发炮弹擦着他座船的撞角砸入旁边的海面,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炸开洒过来,汪鋐擦了一下脸,却觉得眼前好像红了一些。
“臬台,又来了两艘蜈蚣船和一艘巨舰、一艘货船。”
座船顶端传下急切的喊声。
汪鋐扭头往侧翼看去,南洋方向果然正有两艘蜈蚣船张着帆还拼命划来。
“大人!士气已泄,伤亡惨重啊!鸣金收兵吧!”
汪鋐提着刀,只见连座船上拿着手铳准备接舷登舰的“精兵”也一个个面露恐惧地畏畏缩缩。
甲板上,还有被炮弹刮去头颅的残躯。
他擦脸时湖在眼睑的血色视线里,五十余艘战船已经只剩下三十来艘还勉强一战。
那些民船、商船已经损毁大半,其上乡勇……
汪鋐绝望地再看了看弗朗机人增援的四艘船,眼泪涌出怒声吼道:“鸣金收兵,座船周旋殿后!”
“大人,您不能战死在这啊!”
“不拖住这条蜈蚣船,都跑不了!”汪鋐嘶声道,“转舵,挡在它的航路上!”
弗朗机饶巨舰航速倒并不快,汪鋐的座船一直追逐着它,实际上还牵制了一艘为之护航的蜈蚣船。
而另一艘在那么多艘大明水师的围攻下,也只是受损严重,却竭力划回了屯门岛港郑
不能追过去,岸上还有巨炮。
本直冲弗朗机人旗舰的座船忽然转舵,逼近了赶来的一条蜈蚣船。
“开炮!开炮!”
五十余敌四,难道一艘都不能击沉吗?
汪鋐内心冰凉,只觉得越升越高的太阳仿佛冬夜前的夕阳。
而此时,文化殿外的气氛更热烈了,决赛圈选手已经变成了王守仁、严嵩和杨慎等寥寥几人,几个宿儒反倒面色灰败。
杨廷和看了看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的刘龙、张孚敬和黄锦,抬头遥遥望了一下乾清宫的方向。
中圆殿里,朱厚熜背对着他穿不透重重宫阙的目光。
面前,是那幅大明舆图。
朱厚熜低着头,看着下方那条珠江的入海口。
他的目光既冰冷,又沉痛。
骆安那边的密报呈过来了,广东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离谱。
驱离外寇,是要打仗的!
朱厚熜把圣旨下到了两广三堂,现在看来只怕不能引起那些镇守一方的大员的重视。
他们会怎么安排这场仗?
因为骆安奏报的那些内情,他们能不能狮子搏兔般打赢?
知道今日中圆殿无事,替高忠来送目前辩经笔录的朱清萍只见皇帝紧紧握着双拳胸膛起伏。
“陛下?”她声问了句。
“去传朕口谕:辩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