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皋再次断然摇头:“我既已许诺,岂可以此道暗渡陈仓再任显要高位?御书房首席与九卿皆可列席国策会议,我不能有损陛下威望。德华,你奏请王伯安入御书房,正可投石问路!且看陛下今日安排,必是已有计较,让理学、心学辩而不乱。继续辩下去,于公谥忠武,陛下问心学,不都是为了让朝臣和士子们深思一下,该如何做学问、做官、做事吗?”
王琼这才若有所思起来。
袁宗皋又说道:“陛下还年轻。只看杨介夫仍被留用,登基诏书中所言新政渐次推行,便知陛下还要用他。既用其才能威望,也要朝堂渐渐有新气象。三年之后陛下年已十八,届时应当会有一个新局面。而这三年里,除了京营,陛下于其他国事必不会急于求成,只是要朝堂形成新局面之前,根基牢固!”
……
和御书房首席伴读学士的人选相比,另外两个内阁大臣要尽快补全显然是更加重量级的大事。
离这两个位置最近的,本来应该是六部上最显要的吏部、户部、礼部。而这三部尚书,如今两个“戴罪”任职,一个自己表态不入阁。
剩下的兵部、刑部、工部,按例来说还得先往上挪一挪顺序,然后才好入阁。
可如今这种情况,一共有两个位置,那可能有机会的人就多了不少。
其中掌翰林院的石珤是资历足够,品级也不差的。
皇帝说了,这两个人选,届时会在国策会议上推选。
先要拿出候选名单:四选二。
文楼、武楼的会议结束后,除了夏言这样知道只能先抓住这个机会把事办好的人,蒋冕、杨廷和更操心的还是另外两个阁臣人选。
这一夜的京城,官员们之间走动的极多。
而严嵩则“奉旨”再到杨廷和府上拜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昨天皇帝情绪不对,所以严嵩观望了一晚,没有在经筵结束之后的当夜就去拜访。
但他知道今天是必须去的。
他是离御书房首席最近的人之一,虽然他的威望很不足,但御书房首席本身也没有品级啊!
而眼下皇帝既然还要留用杨廷和,同时压制内阁首辅的权威,他杨廷和难道不会为了阻止王守仁成为御书房首席而帮自己一把?
这个“误会”,想必杨廷和会愿意解开了,毕竟有师生之谊嘛。
“……惟中这边请,父亲已等候多时。”
果不其然,杨慎神情复杂地直接带着他去往花厅。
这句“已等候多时”,很耐人寻味。
京城的动静被锦衣卫和东厂留意着,照例汇总起来往皇帝这边送。
“先放下,朕稍后再看。”朱厚熜先继续读着《大学中庸章句》。
先放一点权,让他们更多的人去争。
相争的过程里,格局就会被重塑。
对于初登帝位的少年天子来说,能盯紧几件大事就足够了。
不论哪些人坐在那十八张椅子上,都是环绕在高居帝位的他身边。
话全都没说死,等他再进步到一个层次,将来这格局一样可以再改。
王守仁致良知的方法,朱厚熜觉得道理不错:先控制好风险,做一做看看。
就在满京重臣为这个国策会议和新设的御书房心思大动之际,已经致仕在家准备离京的梁储非常感慨。
“你不妨先沉心修书,你的时运还没到。”
他教导着黄佐:“不论石邦彦能否入阁,这卷书都会由他来修。若真不能如愿,还能怨到你头上?”
黄佐却挺担心的:万一石珤这回也出什么事呢?
历来争夺某些重要官位,那各种把柄、黑料都是抖个不停的。
黄佐是真的怕了。
梁储笑着摇头:“这么多坎坷都走过来了,你啊!不急,这御书房也好,国策会议也好,说到底无非只是陛下的课堂而已。”
“……课堂?”黄佐很意外他这么说。
“对。所以别急。别忘了,三年之后,陛下才十八呢!”
梁储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溜吧溜吧,继续做阁臣的话,一把老骨头还得领办许多棘手的事。
而皇帝这么多的想法、手腕,这么大的气魄让文臣分润司礼监的权力,把学问之争也先引进来让杨廷和不得不留在朝堂,竟还始终觉得他不够强。
在那有拿主意的重臣们一起对诸多国事进行实质性争吵、使用手腕的国策会议上,皇帝又会学到多少东西,进步到何等层次呢?
梁储为杨廷和这个老“朋友”做了个悲伤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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