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实在看不下去的老人,扶住拐杖,巍巍颤颤走了过来,牵着沈问丘的手,说话都不是太利索,道:“年轻……人呐,听老头子一句劝,快点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吧!若是等他们回来,怕是……怕是你们比老头子我都先进了棺材。”
知道老人是好意,所以少年郎很感激老人的劝解,故而温和地笑着对老人家道:“老人家谢谢你呀!不过,你放心,这天子脚下是个讲理的地方,我呀,哪也不去,就跟他们好好讲讲圣贤道理。”
老头见少年郎不听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将拐杖敲在地上,敲得咯咯直响,愤愤说道:“你知道……你知道你刚刚打的是谁吗?那是君上的小外甥苏青树,也是咱们南明国的长公主家的小儿子,更是吏部尚书苏大人的小儿子,这三位哪一位不是位高权重的?讲道理?你说你找谁讲理去呀?”
沈问丘却依旧是固执得很,觉得总有个说理的地方,就是苏青树他是君上的儿子,那也得讲道理。
所以沈问丘笑着对老人,道:“老人家,我真谢谢你,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很感激,不过,我觉得咱们君上这么重视文人,想来一定是个讲道理的人,就算今天我打了君上的儿子,只要我们占理,君上也不可能把我们怎么着,你呐,就不要为我们担心了。”
老头见沈问丘不听劝,叹息了一声,拄着拐杖巍巍颤颤地走了,嘴里还嘟囔道:“初生牛犊呀,不知世间人心险恶,怕是这阎王老爷那又多了起无处说理的案子咯……”
少年郎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也没在意老人嘟囔的这些,而是在心中感叹道:“世人皆怕权贵,却忘了圣人教导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理。这脊梁骨啊,什么时候能直起来呀!”
少年郎看了眼一旁还在顾虑重重,满心忧患的公孙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吃饭去。”
公孙铭依旧是忧心重重,道:“问丘,我看我们还是躲一躲吧?”
少年郎看向公孙铭,问道:“躲,为什么要躲?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要怕他们?如果我们现在走了,那咱们不科举了?”
生活贫寒使书生养成了不敢轻易得罪人的性子,尤其是在富家子弟事情上。所以反而有些事,书生显得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
这些都是家中无背景,反而底气不足造成的自卑,读再多的圣贤书也是无用,因为身份地位不改变,他就不会放正自己的位置,就无法弥补性格缺陷,因而他又欲说:“可是……”
白衣少年郎没有经历过穷酸书生的成长环境,所以他不是特别能理解书生这唯唯诺诺的性格,更不理解他在怕什么。
少年一边走,一边还不断地开导着顾虑重重的公孙铭道:“圣人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是也’。我们是读圣贤书的,要相信圣人的话,分得清是非对错,要有自己的坚持。”
公孙铭脸色忧虑道:“可他毕竟是君上的外甥,万一君上,徇私,执意要偏袒那少年,我们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之人,更不是君上至亲之人,君上凭……”
少年郎打断公孙铭这种不好的想法,坚持自己心中的看法,又说道:“公孙大哥,你格局小了。别忘了,我们身后站着的可是一群文人士族,君上之所以成为君上,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可如果君上非要一意孤行,徇私于自己那只会仗势欺人的不争气外甥,那岂不是让天下士族寒心?因为一个不争气外甥失去半个天下,值得吗?”
“再说了,位高极重之人,必定是爱惜羽毛之人。君上是咱们南明国权位最高之人,因而他会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纨绔外甥,与我们两位举子为难?况且治国理政,哪一样,君上不用倚仗咱们这些文人士族的?若是单纯为了这么个不争气外甥,而是背弃天下士族文人,这国还是国吗?天下的百姓还会拥戴他吗?文以教化,国定则邦安,这个道理,君上会不懂?”
“就拿文思会馆来看,就可以知道咱们君上是个讲道理的人,一定懂得圣人说的‘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的道理。又怎么会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刁难我们呢?你我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好好准备科考,金榜题名,再而展露才华,为这天下百姓造点福业,不是很好?为什么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呢?”
面对少年郎这番滔滔不绝的言论,公孙铭自叹不如,恭敬朝少年郎作了个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兄弟一番言论,顿使公孙茅塞顿开,受教了。”
原本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老人,本就极为喜欢这位公孙公子的中规中矩,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很讲究。
老人认为这位公孙公子比自家少爷稳重老练太多了,而如今连公孙铭都为自家少爷的言论劝解所折服。
那老人也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自己的那些道理,哪有少爷的道理大,自己若是还不知趣,执意相劝,岂不是,反而自讨没趣?
“唉,说了这么多,肚子都快饿扁了,还是找点吃的去。”
白衣少年郎道:“刚刚来的路上,听说有家不错的酒楼。号称京城第一,不知道真假?走,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