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监刑官往集市的刑场那边去了,也就意味着今天城里最大的热闹马上就要开始了。
高秦带着杨成,一路快步绕过几个街角之后,确定那中年人没有因为好奇跟着一块过来,两人这才往集市那边过去。
等他们赶到人群的外围时,台上的监刑官们都已经落座了,两宋时那种典型的双翅黑纱帽和方心圆领朝服,高秦这还是头一回在现实当中见到,不过这几位官员身上所穿的官服,虽然在形制上大致相同,但却有几种不同的颜色,坐在最中间的那两位,是颜色很纯正的紫色。
而高秦知道,紫色在古华夏一直代表着尊贵之意,所以才有“紫气东来”这样的传说,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下穿紫色,而且位置还在最中间,毋庸置疑,这两位绝对就是那群书生口中所说的张经略和范提刑了。
紧挨着这两位大官的左右,是五名身着红色朝服的官员,样貌都稍微年轻一些,差不多都在四旬上下,个个神情冷峻,盯着刑场上的二十三名人犯,目不斜视。
当然,这监刑台上坐着的,也有年轻一点的样貌,便是坐在最边上的那位鲜绿色朝服的官员,应该只有二十多岁,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旁坐着的那位同品制的官员,头发都花白了不少,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好几了。
这只是高秦在远处第一眼时看到的印象,当他挤进人群中之后,看到的也更加清楚了一些,这些官员不仅朝服的颜色不同,就连衣服胸前的图案也不相同,最边上那两位绿色朝服的小官,绘制的是一些花花鸟鸟,红色朝服的那几位,则是山川水流,至于最中间两位紫色朝服的大佬,竟然是龙。
龙在古代不是皇室的象征吗?官员就算品级再高,最多也就是麒麟服或蟒袍而已啊?
高秦的视力是很好的,他不会看错,那两位紫衣高官的补子,就是五爪龙,而非四爪蟒,难不成这两位竟是皇室成员?
不,不对,不是张某某和范某某吗,怎么可能是皇室呢?
高秦在这里是思来想去,其实是源自于他的无知,麒麟服或蟒袍作为高级官员的图腾,其实是自明代才开始的,而在两宋时期,一二品高级官员的补子图案,就是龙,但此龙非彼龙,数量上也只有一条,而皇袍上的龙,则有九条,且形态各异,均由金丝缝制而成,这也正是“九五至尊”中“九”的来历。
对于这样的疑惑,如果是前世,高秦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可现在嘛,看个热闹呗,搞那么清楚图个啥?
只不过,高秦带着杨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也没再看到赵四郎的人影,刚才那个小摊前的桌子也不见了,看来果然是让人给赶下去了。
没有了有利地形,高秦就只能混在人去里攘来攘去,可他那点小身板,不一会就被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杨成的体型壮硕一些,勉强能挤得进去,但因为赵四郎给他的任务是“照顾好”高秦这个便宜姑爷,所以他也不敢离得太远,一边踮着脚伸着长长的脖子往那边看,一边又还要时不时的确认一下,防止身后那位姑爷有没有趁机溜走了。
高秦见他这样子实在是累得慌,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去看就进去看吧,我又不会跑!”
杨成看了看他,脸色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摇摇头道:“没有,就是……就是……”
“得了吧,你要是不放心,我把我自己捆在这柱子上,你总放心了吧!”
“不是,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行,我把身上的铜板都给你,你回来之后再还给我,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这下我总该不会到处乱跑了吧!”
高秦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搜出来的十几个铜板都塞到了杨成手中,一边又将他推进了人群之中。
高秦之所以这么坚定的让杨成去看热闹,倒真不是他想溜走,只是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而且自己的人品不被人信任,也是他很讨厌的一点。
杨成看了看手里的十几个铜板,见高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多留,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就一脸兴奋的转身挤到人群当中去了。
“切,真是!”
高秦撇了撇嘴,然后又掏出一把瓜子,靠在身后的木头柱子上磕了起来。
不过,高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姿势太帅,太引人注意,刚刚才摆脱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中年大叔,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又有一个俊俏公子哥盯上自己了。
呃……不对,高秦打量了一眼这个主动跟自己搭话的“公子哥”,最后目光停在了对方那极其明显的“胸肌”上,脑海中立马闪过了后世小说中看过无数次的狗血桥段。
为什么哪都有女扮男装的脑残套路,就连现实中都不例外,这么明显,怎么会有人看不出来呢!
不过高秦又看了看对方身后的两名挎刀壮汉,才反应过来,这敢女扮男装出来看热闹的,一般都是在豪宅深院中长大的大家闺秀,试想一下,一个天天需要上街买菜做饭的村姑,需要女扮男装的出来看热闹吗,这大街上到处都是,谁和谁不一样呢?
可大家闺秀出门,那就不同了,若是太美,迷倒了一大批人招来窥觑怎么办?当然更重要的是,长得太丑还在外面瞎晃悠,是会败坏家族名声的,正所谓“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若还要顶个名门之后的牌坊,只怕是会被大义灭亲的”。
所以但凡大家闺秀想出门体验一下百姓生活,就一定需要乔装打扮一下,而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当中,假扮成家中有钱的公子哥,一般是没人敢打主意的。
可话又说回来,那些大家闺秀的男儿装扮就算在大街上被识破了,也根本不会有那么多狗血的剧情发生。
机灵点的路人都知道那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早就躲得远远的了,至于那些识破了身份还敢打歪主意的,一般不是进去了,就是下去了,而蠢到没有识破身份,还发生了点什么的,古今中外,也只有那么一个梁山伯而已。
至于高秦,他可没有梁山伯那么愚钝,在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识破了对方的女子身份。
没办法,只是因为眼前这姑娘的打扮实在是太不走心了,虽然嘴巴上面还乍有回事的粘了一小撮胡子,但这胸前的隐蔽……哎,或许是优势太大,实在是遮掩不住了吧。
高秦可是个机灵人,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对方这么真心诚意的装扮一番再出来晃悠,那自己最起码还是得尊重一下对方的劳动成果才是,于是他谦和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道:“公子……刚才说什么?”
其实在明代以前,“公子”一词还不像后世用的那么泛滥,只有特定的人群才能配得上这个称谓。
两宋时期,这个称呼是和“衙内”相似的,但有点不同的是,权势武官家的子弟被称呼“衙内”,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高级文臣,尤其是有爵位在身的文臣子弟,是很不喜欢被人称为“衙内”的,而“公子”这个词,才是最合他们心意的称呼,文尊武贱,似乎已经深入到了这个王朝的骨髓深处。
当然,对于上面那些,作为一个优秀的理工狗,高秦是一概不知的,他只是电视剧看多了,叫顺口了而已,纯属误打误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