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古晋也有些忐忑,师父万年前便已不收徒弟,当年他拜入门下也是天启亲自入大泽山恳请才得以破例。阿音这一唤,怕是让师父为难了,古晋心念一转,便要开口给阿音打圆场,却见东华慈和地看着跪在殿上的阿音,目光格外悠长。
“想不到老头临飞升了,还有这么一份际遇。可惜老道当初收古晋时便已决定他是本座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不过你既然拜了老道,唤过老道一声师父,也是我们两人的缘分。”
东华的声音悠悠叹来,他一摆手中拂尘,朝阿音看去:“阿音,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泽山的内门弟子,和阿晋一个辈分。老道不收你为徒,但可担你一个启智之师的名头。”
东华说完,淡淡的神光自他拂尘中散出朝阿音而去。阿音从地上腾空而起升至半空,浑厚的金色神力将阿音小小的身躯裹住,神力从她身体的每一寸游弋而过,仙骨寸寸生长的声音传来,神光中依稀可见阿音模糊的脸庞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却心性极坚,始终未有一声轻哼。
古晋到底年纪轻,见不得阿音受苦,一慌就要朝神光笼罩中的阿音而去,却被一旁的闲竹拉住。
“师弟,别糊涂,师父在用神力为阿音洗脉筑基,重塑仙身。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造化。”闲竹眼底亦是惊讶,感慨着朝古晋摇头。
古晋朝东华看去,见东华闭上眼,全副元神都汇聚在拂尘而出的神力上。
闲善沉声开口:“阿晋,听青衣说这只水凝兽在谷中待了数年才破壳而出?”
古晋颔首:“是,师兄。我在禁谷里寻到她的时候,看情形她已经待了许多年了。”
“阿音只是水凝神兽的旁支,迟迟未破壳应是天生仙体孱弱,若是她自己修炼,就算再过百年也只能是幼童大小,无法幻化成成人,有师父帮她,她日后的修仙之路应会顺遂许多。”闲善向古晋解释。
古晋想起在禁谷内阿音也是因为狂饮了一大桶醉玉露,灵气入体才成功化形,心底踏实了不少。只是瞧着神光中阿音痛苦的小脸,心底还是忍不住心疼。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娃娃,师父从来没收过女弟子,一个不慎神力用重了可怎么好?古晋端着一张俊俏的脸皱着眉操尽了心。
模糊的光晕内,稚嫩的阿音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慢变大,直到半个时辰后东华的神力渐渐消散,才现出了里面的光景。
身着火红古袍的少女从金光中走出,垂首的小髻化成了齐肩黑发,稚嫩的小脸现出少女的容颜,虽还青涩,眉目间却藏着一抹难以忽视的凛冽和傲气。她脚下烈火图腾惊鸿一现,没有被人察觉。
胖乎乎软糯糯的女娃娃就这么一息一瞬间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睁开眼,瞳孔分外漆黑纯粹,如同上好的琉璃,把少年轮廓深邃的脸清晰地映入了眼底。
就像冥冥中注定一般,阿音破壳、化形、长大,睁眼看世间的第一眼,恰好都是古晋。
立在东华身旁的少年有瞬间的怔然,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脚,朝半空中的少女伸出了手,却又在回过神的瞬间悄然收回。阿音正好瞧见了这一幕,她眼底涌出大大的笑意,一点不含蓄地朝古晋眨了眨眼。
古晋面上露出一抹罕见的尴尬,他移开眼,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拂尘上最后残存的神力托着阿音稳稳落在地上,她虽破壳才几年,心智却半点不差,已是上前朝东华拜来。
“多谢师父炼化仙骨之恩。”阿音垂首,行的礼诚恳而郑重,“虽师父不愿收阿音为徒,但师父恩情深重,当受阿音弟子之礼。”阿音规规矩矩朝东华三拜,起首行礼间,竟是上古时仙门的师礼。
阿音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己印在灵魂深处的习惯和教养与旁人不同。古晋自小受天启和凤染教养,自是未察觉出来。倒是一旁立着的闲善和闲竹眼底划过异样,两人对视一眼,见东华神情淡然,便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和惊讶。
只是一只借天地造化侥幸破壳化形的水凝兽,怎么会上古仙门的拜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