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姨真厉害,连着两道送命题。”霍巍又开始蠢蠢欲动。
“要不要先走?”施如锦瞟了霍巍一眼,后悔刚才过来,没把他踢下车。
听到这一句,霍巍立刻坐回去,做面无表情状。
“不是后悔……是歉疚,”江启山深深地凝视着魏芸:“我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年轻的时候,我在你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离开,等我再回来,拖着一身病体,多蒙魏护士长不弃,将我收留,才不至于,我最后活成一个孤老头子。”
施如锦默默地听着,江启山的话语中,有亏欠,有无奈,还有……对所爱之人失而复得的庆幸。
江启山与魏芸分开十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再次重逢,居然是在施予牧的葬礼上。
那时,两人都已人到中年,一个孑然一身,而另一个……刚刚经历了人生又一次巨大的伤痛。
许久之后,魏芸微微叹了口气,一抬头,大概发现众人都在瞧着他们,不免有些尴尬,对江启山嗔了句:“齐教授和孩子们在跟前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不,不,”齐教授笑着摆摆手:“两位的悲欢离合,我听了特别感动,让我想到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到这里,齐教授似乎有电话过来,对江家夫妇说了句“不好意思”,齐教授拿着手机出了包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江启山喃喃地说了一句,转头朝着魏芸笑起来。
凯旋跑过来,背着双手,站到施如锦旁边,仰着小脸道:“姐姐,把手拿出来!”
“干什么呀?”施如锦好笑地问道。
“伸出来嘛!”凯旋干脆撒起了娇。
顶顶也凑过来,嘻嘻笑道:“凯旋说他喜欢表姑姑。”
坐在凯旋背后的霍巍突然一伸手,不知道把孩子手里攥着的什么东西抢了过去。
凯旋一惊,回头嚷起来:“叔叔,还给我!”
“不还,”霍巍撇了撇嘴:“想不到啊,小小年纪,也想抢我女朋友!”
“还我嘛!”凯旋急得要蹦起来。
“你拿他什么了,快还给凯旋!”施如锦在旁边训道。
霍巍故作不乐意,拉过凯旋的小手,把一个彩色的小圈圈塞回给他。
凯旋马上开心了,索性趴到施如锦身上,抬起小手:“送你啦!”
施如锦这时才看清,凯旋手里是一只塑料玩具戒指,不由笑起来,接过来问道:“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妙妙探过头,大叫一声:“郭凯旋,你偷我戒指,小坏蛋!”
凯旋直乐,冲妙妙摇头晃脑道:“在我房间拣到,就是我的,谁教姐姐乱丢!”
“真好看啊,”施如锦说着,装作要戴戒指,试了几下后,叹道:“哎呀,太小了,戴不进去。”
“那怎么办?”凯旋有点傻眼。
施如锦朝凯旋一笑:“这样吧,等凯旋长大,送我一枚大大的戒指,好不好?”
“我说,你就缺个戒指?”霍巍在旁边哼了哼:“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
施如锦顺手,在霍巍胳膊上拧了一把。
“放手!”霍巍还算知道疼。
几个孩子在一旁直乐,江启山和魏芸一块瞧着这边,也笑了来。
“小锦,今天既然说到这儿,”江启山又开了口:“咱爷俩聊聊?”
施如锦忙回道:“叔叔,您说吧!”
“这么多年,有些话,我一直没说好意思出来,”江启山拿起面前自带的水杯,朝着施如锦举了举道:“以茶代酒,多谢你这孩子体谅,当年我能和你阿姨破镜重圆,是你硬把她拉到民政局,没有小锦,我们无论如何走不到这一步。”
“你还做过这事?”霍巍又好奇起来。
施如锦没理霍巍,站起身来,也举起茶杯,满是真诚地说道:“叔叔,当年我父亲出事,我亲眼看着,是您只系了一根绳子,孤身爬到崖底救人,那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一位勇敢无私,值得尊敬的人。”
施如锦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魏芸:“而我阿姨,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既然上天安排你们重逢,就不应该违背天意,不是我体谅,而是我认为,我阿姨这么好的女人,值得拥有幸福的人生。”
“哎哟,你们说什么呢!”魏芸的眼圈,这时已经红起来。
江启山笑了:“你这孩子实在太懂事,虽然我没自己的孩子,不过福气不错,有你和谯谯从小在身边,小锦,我今天想说啊,以后但凡我先走了,替我照顾好你阿姨……”
魏芸急了,马上打断江启山:“你真是越说越没谱了,本来都高高兴兴的!”
“让我说完,”江启山笑了笑,继续对施如锦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我心里一直很惭愧,当初回来找小芸,还发誓下半辈子要好好照顾她,结果你阿姨跟着我,成天就陪着我治病,没过多少舒心日子,我耍个滑头,自己做不到的,就推给你和谯谯了!”
“这人讨厌吧,乱说什么?”魏芸抱怨了一句,转过头,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您能够健健康康,阿姨才最开心,”施如锦站起身,从桌上拿过纸巾,走到魏芸身边,替她擦了擦眼泪,随即笑道:“难得叔叔今天说这么多,我只回一句啊,无论您和阿姨,都是我和谯谯的责任。”
江启山长叹一声,轻轻点点头。
魏芸抽了抽鼻子,埋怨道:“今天气氛,都被这糟老头给搞坏了!”
齐教授从外面回来,显然注意到魏芸神色不对,诧异地问了句:“江太太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