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教授从一进门,就注视着施如锦,这时笑着伸出双臂,道。“小锦,让小姨抱抱!”
迟疑了片刻,施如锦走过去,和齐教授拥抱了一下:“小姨,欢迎您回来!”
大概是有些感触,齐教授抱了施如锦好一会,等松开手时,眼圈已经红了。
“久别重逢,是好事啊,齐老师,咱们不激动,坐下来谈!”魏芸见状,忙在一旁劝解,扶着齐教授,将人带到沙发那边坐下。
等齐教授拉着施如锦的手坐好,魏芸又替霍巍引见道:“这位是霍巍,他跟小锦一块长大的,现在小锦就在他的公司做事。”
“齐老师,您好!”霍巍倒是一本正经地上前招呼。
“我应该见过霍先生。”齐教授笑道。
霍巍眼睛眨了半天,看了看施锦,表情有些迷惑。
齐教授转回头,此刻她全部注意力,显然都在施如锦身上。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上一次见面,你才两岁多,被你妈抱到医院,”又打量施如锦好一会,齐教授拉住她的双手,对着魏芸道:“小锦打小就漂亮得像洋娃娃,现在看着越长越好,不过这孩子不随我表姐,倒跟施大哥更像一点。”
施如锦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微低着头,眼睛落在齐教授抓着她的手上。
“昨天晚上,你阿姨用手机给我发了一张你最近的照片,当时我也挺惊讶,这小丫头竟然是我见过的,”齐教授说着,又拍拍施如锦的手:“那天在湘满亭走廊上,你那么勇敢地冲上去,要救下被欺负的女孩,原来是遗传了你妈妈的基因。我那位表姐年轻时,就有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气。”
施如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午见到齐教授,人家会直接说出她是施予牧的女儿,又来了一句“回头再聊”。
“后来你先出去了,我替女孩简单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大问题,你们好像是认识的,她现在怎么样了?”齐教授关心地问道。
“她这几天跟我弟弟的同学住在一起,听说正在重新找工作。”施如锦回道。
“那天帮小锦救人的,还有霍先生和你的朋友,我没有记错吧?现在的年轻人,都挺有正义感。”齐教授又笑着看向霍巍。
霍巍大喇喇地一摆手:“应该的,我可不能看着小锦吃亏!”
“小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魏芸听到这里,一脸担心地问道。
施如锦只得跟魏芸解释:“是谯谯以前一个同学,打工的时候被人欺负,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呀!”魏芸立刻埋怨道,随即又不放心地叮嘱施如锦:“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找旁边人也好,报警也好,千万别自己出头,一个女孩子,万一伤到哪里怎么办?”
“看得出来,江太太和小锦感情很好。”齐教授在一旁道。
“这孩子啊,五、六岁的时候,就跟我认识了,那时候她瘦瘦小小的,也不爱说话,可别人对她好,她一定要回报人家,真心疼人呢,后来我跟她爸爸在一块,不瞒您说,也有部分原因是喜欢这孩子,反正吧,我当她是亲生女儿。”魏芸说到这里,笑着摸了摸施如锦的头。
“这孩子的病后来怎么样了?”齐教授又问了一句。
“这孩子最开头只是有点营养不良,调理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早没事了。”魏芸回道。
齐教授仔细看了看施如锦的脸,道:“我是说,小锦的先天性心脏病,有继续治疗吗?”
“您说小锦有先天性心脏病?”魏芸一头雾水:“不会吧,当时孩子住院,还是我带她体检,没查出有这方面的毛病啊?老施也没提过这事儿。”
施如锦表面镇定,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绷紧了。
于萍的日记里,的确提过女儿有先心病,还非常详细地记述了带着孩子看病里的煎熬与担心,以及知道小锦情况好转后,夫妻二人的喜悦。
施如锦并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细节,会成了她的……破绽。
齐教授思忖了一下,道:“小锦出生没多久,就被确诊为心内膜垫缺损,当时给孩子主刀的是我导师,手术当时挺成功,不过我不久就出国了,后面的情况不太清楚了,我记得导师提过,这孩子很可能到十来岁的时候,要做二次根治手术。”
“啊?”魏芸顿时一脸紧张,自责道:“是我的疏忽,要知道是这种情况,我肯定带她把手术做了!”
“我心脏没……问题。”施如锦趁机从齐教授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拉拉旁边的魏芸:“说明小时候手术做得太好,我已经痊愈了。”
“不行,我心里直打鼓,回头带你到医院做个检查,平常看你蹦蹦跳跳的,万一有什么问题?”霍巍张口就来,甚至急不可待地道:“这样,下午我们就去医院。”
“我应该已经好了。”施如锦笑得勉强,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跑了。
“也有一种可能,这孩子的确恢复良好,不过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齐教授提议。
在几道目光之下,施如锦已经说不出话,能感觉出,自己后背已经有些湿了。
“这什么表情,被吓到了!”霍巍突然笑起来,拿手点点施如锦。
齐教授也笑起来,对满脸焦急的魏芸道:“我是心外科医生,是不是病人,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目前来看是健康的,不过以后如果有什么不适,建议尽快就医。”
“知道了!”施如锦一口答应,随即问道:“小姨要在这儿待多久?”
“我跟医院订了一年的合同,不过岁数大了,我还是想叶落归根,”齐教摇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问施如锦:“你外公过世的事,你知道吗?”
“刚刚得到消息。”施如锦点了点头。
齐教授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和于家联系得很少,你外公重病,我很晚才得到消息,赶过去探望的时候,他神智尚算清楚,跟我聊了不少,尤其是提到你母亲,你外公说他一生最遗憾的,是后半生丢掉了最疼爱的女儿,他还告诉我,大概你八、九岁的时候,他曾写信给你父亲,希望把你接到身边抚养,你父亲回了一封信,言辞非常激烈,表示小锦只是他的孩子,谁都不能夺走,再然后,你外公的信件,就全部被退回了。”
施如锦呆呆地看着齐教授,心里突然有些酸楚,这些事情,她是第一次知道。
“我答应你外公,如果有机会回国,一定帮他找一找外孙女,”齐教授望着施如锦,道:“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上一代恩怨如何,你外公始终惦记着你。”
施如锦低头半天,终究替施予牧辩解了一句:“我父亲一直非常温和善良,他很尊敬外公,并不愿意和他发生冲突,我父亲……他有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齐教授笑起来:“你外公没有怪你父亲的意思,他一直认为错在自己,如果不是在女儿的婚姻上坚持己见,以至于逼着她跑得那么远,或许你母亲现在还好好的。”
“我……母亲和我父亲在一起,是因为彼此相爱,他们不是为了逃离我外公,而选择去藏区,在那么艰苦的地方救死扶伤,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施如锦说到这里,仰了仰头,道:“我母亲对于自己的人生选择,从来没有抱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