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家主母,她不怪自己丈夫花心滥情,而是将自己的恨意泄愤在那群被强抢、买卖进来的女人身上,打骂虐待,凡是进了王家的妾,基本活不过三年就香消玉殒,连一副完整的棺材都得不到,只是被下人们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去。
而自小被宠溺偏心的王家子,小小年纪便有寻花问柳之相,府中貌美的丫鬟都逃不过他的糟蹋,一副歹毒心肠经常打杀堰都路边的野猫野狗,倒是同他的父母如出一辙,并非良人。
这鞭子落在他们身上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只是伏姣并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反派。
在这个世界里,因为人设限制,伏姣不可能做曾经那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小茉莉,他端得是心狠手辣的剧本,便也只能尽力维持。不过在行事之余,天性纯善的茉莉花妖还是秉持了一分自己的底线——利用、打压的均是染了命案、心怀不轨之人,对于忠义赤诚之人他不会动分毫。
待鞭打声落幕,王家几人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子。
伏姣抚掌,“解气吗?”
阿岚瞧着地上晕染的一片血迹,咽了咽唾沫点头小声回复:“解气。”
虽是血腥难耐,可落在他眼里捱过了最初的惊异,更多的是一种畅然的舒爽,看着欺压自己多年的歹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阿岚这才有了一点今日不同往日的实感。
中贵大人满意了,立马领着小孩儿往南寮赶,至于王记茶庄,倒是不开也罢,总归有地方官员愿意为了讨好上级而做出正确的处理。
*
一行人回南寮的时候正赶上正月末的大雪,砖红的城墙上白茫茫一片,宛若鹅毛翻飞,正如了一句“未落柳絮因风起”,瞧着倒像是春日落下的光景,只是踏出马车的那一刻能感觉到的就只有凛冽寒意了。
伏姣有在皇庭中坐轿子的特权,他手里抱着祥瑞的麒麟小暖壶,嗅着袅袅青烟斜倚在椅背上,阿岚乖顺地半跪在一侧,摊开微微颤抖的掌心等候着中贵大人的发落。
“一张纸写了十来个字,瞧瞧你错了几个?”轿子里青年散着白发,指尖里转着十多寸的金丝玉杆烟枪,慵懒的嗓音带着沙哑,像是午后刚刚睡醒时的倦怠模样。
“错了四个。”阿岚低声回答。
“自己说,打几下。”
“回先生的话,是四下。”
“那便忍着吧。”话落,略烫的烟枪头就唰唰打在了小孩的掌心,四下来的很快,不多时阿岚的手掌就通红一片,热辣辣地肿起来,同手腕上的皮肤对比鲜明。
“这次能记住吗?”中贵大人并不爱抽烟枪,但他却惯是喜欢嗅着那微热、辛辣中带着烟火和木质的气息,便总是燃着价值顶普通人家一年生活的烟卷消遣。
“记住了。”阿岚握紧手掌,那烟枪打在上边算不得有多痛,比起儿时在王家受得苦楚,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记住就走吧,带你去见见你的亲身父亲。”伏姣先一步踩在了漫天的大雪之,他飘摇的长发与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干净地像是山野中的妖精。
他并不故意等身后刚爬下轿子的小孩儿,而是一边走一边道:
“你的父亲是天下最尊贵的存在,乃是当今圣上,姬氏王朝的主人,姬箜。”
“十五年蛰伏,二十有八登基,如今正值而立之年,接你回宫便是因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若是你可堪大用,往后龙袍加身、冕旒冠顶也不无可能;可若是你庸钝蠢笨,大约只能为傀为儡,碌碌一生。”
“小孩。”走到盘龙殿之前伏姣忽然止步,他回头看向那个追逐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儿轻声道:“你唤我一声先生,我便教你厚黑权谋,但日后的造化就看你自己的成就了。”
“是成是败,皆是你一人。”
“先生……”不知为什么,阿岚感觉自己在中贵大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浮动的微光,亮得他心头发颤。
“进去吧。”
这一次,阿岚主动伸手拉住了青年的袖口,随着对方缓步踏入了暗沉沉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