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关城内一处破败的宅子。
土桥村选择在这个,勉强还能遮风挡雨的宅子内过夜。
东厢房,中间的屋子内。
篝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张璞像烙饼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自从被裹挟撤退到草原,马背上他都能睡着。
可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
萦绕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张璞在脑海,一遍遍捋着,和朱棣的谈话内容……
某刻!
整个人突然蹭一下坐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当时的感觉是正确的,朱四郎开始怀疑我了!”
怀疑他的身份,根本不是大明人!
威加海内,是不是暗指明朝对元庭?
故乡,暗指我是个汉裔元官!我的故乡在中原!
安得猛士?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大风起兮,难道要对我动手了?
想通了一些,可随之,更多的不解接踵而至。
吱……
隔壁传来轻微响动,张璞的思绪被打断。
是开门声!
张璞判断出声音来源后,蹑手蹑脚,轻拿轻放起身来到门口,顺着破破烂烂的窗棂,往外看去……
朱棣轻轻关上门,临走时,瞥了眼张璞和随从所在的房间。
步履很轻盈,在厚厚的积雪上,只留下一串浅浅的痕迹,连一点响动也没有,迅速往宅子外走去。
张璞小心翼翼开门。
看着雪面上留下的脚印,瞳孔微微收缩。
‘我做不到!’
原以为,两人箭术旗鼓相当,武力也差不多,没想到,朱四郎对全身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如此骇人程度!
犹豫一下,张璞顺着脚印,悄悄跟了出去……
一路顺着脚印出城。
来到关城破败的城门外,脚印突然消失了!
咯吱……咯吱……
脚步声从身后城内传来!
张璞脸色微变,迅速恢复后,转身,看到来人时,眼底警惕一闪而逝……
丘福!
朱能!
怎么是他们?
朱四郎呢!
张璞心中急思转念,脸上却不慌不忙,抱拳笑道:“我看到朱兄弟出来,担心他,就一路跟着,可在城门外,却发现他的脚印消失了。”
“两位千户,可有见到朱兄弟?”
丘福、朱能相视一笑。
咳!
就在此时,城门左侧的坍塌处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朱棣含笑,从后面走出……
“张大哥。”
张璞努力维持笑容。
可他知道,暴露了,不失风度笑问:“能不能告诉大哥,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朱棣笑了。
“首先,一个乡绅之家子弟,能拉三石硬弓,还能三箭连珠,这本身就惹人怀疑。”
“其次,张大哥出关寻找亲人,只解释了这么一次。”
朱棣说着,向张璞走去,指着丘福,“丘千户要去辽东任职。”
“一路结伴,还成了朋友,如果找亲戚,为何不向丘千户求助,借助官方的力量寻亲,岂不事半功倍?”
张璞苦笑。
寻亲本就是一个临时借口。
他就想着,本来是谎言,说多了,就需要用别的谎言来圆谎,势必露出破绽。
却忽略了。
再也不提,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还有一些日常小习惯,张大哥在草原待的太久了,以至于,一些草原人的小习惯,你无意间暴露,却习以为常,没有意识到。”
“另外,八叔告诉我,张大哥的随从,特别热情,帮了很多忙,可也旁敲侧击,打听了很多事情。”
……
丘福、朱能满脸诧异。
朱四郎,竟然掌握了,这么多破绽?
其实,从一开始,朱棣就没信任过张璞。
拿了张璞送的野鸡,却不邀请张璞,转身就走,就是在试探。
张璞死缠烂打跟来。
加重了朱棣的怀疑。
带着怀疑观察张璞。
很多看似合理的举动,自然而然也会变得不合理。
张璞苦笑,知道这次栽了,却不甘心,反问:“朱兄弟能猜出,我是谁吗?”
朱棣自信笑了。
如果不用璞字,他还真猜不出来。
笑道:“我猜大哥的真名是,弓长张,璞玉的玉!”
“元庭枢密院知院,张玉!”
“什么!”
丘福、朱能齐齐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