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玉柱斗嘴,魏珠的脑袋垂得很低,半声不敢吭,大气不敢出。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玉柱又过了一关。
魏珠伺候康熙多年了,他当然很清楚老皇帝的脾气了。
老皇帝很难真正的信任一个人,不经意的就要试探一下,这个习惯已经不可能改了。
至今为止,玉柱一直应对得很好,大事绝不插嘴,小事就插科打浑的不说正经话。
偏偏,老皇帝听腻了呆板的君臣奏对,反而觉得玉柱的别样应对,异常之活泼有趣,也很新鲜。
“你邀了我出宫,打算请我吃啥?”老皇帝有心逗着玉柱玩儿。
玉柱频频摇头,一脸不乐意的说:“您的膳食,我可不敢管,也不该我管。”态度异常之鲜明和坚决。
魏珠听了这话,不由豁然开朗了,他终于找到了万岁爷疼玉柱的原因了。
玉柱如此的得宠,撇开家世和才华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始终谨守着君臣之间的真正底线,绝不越过雷池半步。
皇帝的饮食,岂是臣子所能参预的么?
只是,让魏珠没有料到的是,老皇帝来了脾气,生气的说:“那你邀我出宫干嘛?肚子饿了,不用膳么?”
玉柱也来气了,呛声道:“您的御膳,我坚决不掺合。”贼胆包天的硬顶了回去。
“滚,滚,滚。”老皇帝的鼻子都气歪了,恨不得抬手扇他几个大耳刮子,竟然连骂了三个滚。
玉柱灰溜溜的滚了,魏珠却瞧见万岁爷的嘴边噙着一丝笑意,一闪即逝。
如果不是贴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情甚佳。
玉柱出宫之后,史无前例的又回了监督衙门,他还有好几个表格,需要事先画出来。
掌握了城门,就掌握了物流,这是勿须多言的巨大优势。
然而,隐藏在物流之中,比物流还重要十倍的,其实是大额的钱流。
在这个根本没有普及汇通天下的时代,大豪商们无论是进货,还是回款的银子,都必须靠人力运输进京。
玉柱卡住了城门后,大豪商的银子流向,也就无法隐匿了。
通俗的说,只要管住了物流和钱流这双重流向,大豪商们再想偷税漏税的难度,就呈几何倍数的增高了。
由于商税低得令人发指,说句心里话,别看李四儿捞了十几年,也捞了几百万两银子。但是,和真正的大豪商相比,还是有段距离的。
只不过,由于商人没啥身份地位,富商中真正的巨富,全都遵循财不露白的原则,故意藏拙罢了。
怎么找到真正的豪商,玉柱已是老油条了,多的是妙招。
以玉柱的经验,兜里没几个大钱的所谓富豪,才喜欢在人前炫耀钱多。
真正的顶级有钱人,都惟恐被当成肥猪给宰了,藏钱都来不及呢,怎敢露富?
此所谓,半瓶水才喜欢晃荡,而整瓶水都喜欢装穷也!
大约一个时辰后,玉柱画完了所需的表格,叫来文德纳,命他都拿给孙承运。
等文德纳捧着表格出去了之后,玉柱端起茶盏,惬意的品了一口。
嗯,文德纳毕竟是旗下人,家里再穷,他也有点底蕴。
别的不说,文德纳沏的碧螺春,就比吴江的手艺,强得多了。
临近晚膳之时,玉柱和孙承运,各自登轿,去赴五阿哥的晚宴。
玉柱担任了崇文门监督之后,五阿哥那边暗中经营的生意,肯定需要玉柱帮着照应了。
还是致美楼二楼的雅间,五阿哥依旧提前到了。
玉柱进门后,五阿哥便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身侧,孙承运则顺其自然的坐到了玉柱的下首。
在场的全是自己人,五阿哥也懒得虚张声势的绕弯子了,直接就说:“我的铺子里,有些见不得光的买卖,需要弟弟你帮着照应一二。”
〶五阿哥待玉柱,那可是真心不薄了,比待亲兄弟还要亲呢,玉柱当即满口应承了下来。
见玉柱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老五自然是满意之极,随即嚷嚷着,今天要来他个一醉方休。
开席之后,饮了几巡酒,玉柱笑眯眯的问老五:“五爷,您的手头有多少可以挪动的现银?”
换个人肯定不敢这么问,即使问了,也是找抽。
不过,既然是玉柱问了,老五便说了实话。
“不瞒弟弟你说,这些年呢,我管着理藩院,也弄了点小家底。这么说吧,除开一年的全部开销,尚有三十万两现银可以动用。”老五忽然叹息出了声,“唉,理藩院还是太穷了,完全比不得你阿玛啊。”
“五爷,不瞒您说,我打算开一家票号,您就出三十万两给我去折腾。赚了,咱们就按照出资的比例分红。如果赔了的话,那三十万两银子,我原封不动的还给您,可好?”
老五楞了一下,忽然沉下脸,训斥了玉柱。
“咱爷们一起合伙做生意,肯定是有赚有赔,愿赌服输。赚了,咱们就一起分银子。赔了,爷总有办法搞得到银子的,谁要你的臭钱?”老五瞪圆了双眼,骂道,“爷信得过你的人品。以后啊,再不许说这种伤情分的屁话了,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