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执拗相公要是真执拗,陈桥兵变的时候他又怎么会第一个拜见新君,怎么不陪着韩通一块去死呢?
哑然失笑,赵光美索性打开他的手稿扫了几页,然后就看到,符彦卿和王全斌两个人护卫着李存勖的尸体拼死杀出,血流如斗的剧情,突出一个悲壮,愣是写出了三国中典韦救主的效果。
而且人家典韦好歹救的是活曹操,他们俩救的却是死庄宗。
忠义啊,真特娘的忠义啊。
忍不住抬起头瞥了王溥一眼。
“这是……您自己的臆想,还是跟他们俩聊过?”
这特娘的俩人都还活着呢啊,知道你是在示好,可他们俩真的不会不好意思么?
反正赵光美自认脸皮不算太薄了,但若是有人把自己给写成这样,还全军传颂,还唱大戏,评书,自己肯定会特别不好意思。
不过该不,这货写的这本新残唐五代史演义,目前看起来确实是不比罗贯中的三国演义差。
“文学创作么,又不是史料,就像殿下您的,七分真,三分假,这叫大事不虚,事不荆”
“牛的啊,相公,您还真是……让俺刮目相看。”
“呵呵,殿下谬赞,谬赞了。”
“…………”
“弟,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同样是赈灾,而且同样是花一百万,为什么你这边赈灾的效果比扬州那边好这么多?”
赵光美一摊手:“我压根也没赈灾啊,是投资,而且我也就是个表率,商行的钱下来,其他的钱也就集资过来了,一百万砸下去,对经济的拉动效果却是三百万,五百万都不止,扬州那边才是赈灾,我听采取的是高利贷的形式?想法不错,但也顶多能将一百万发挥出八十万的效果,自然就不行了。”
“可是,殿下您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呢?”
然后,赵光美就将那跟吕端的那些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王溥都忍不住赞叹:“引导灾民造反,行法家之事,却设置产业与军训,制墨家之制,殿下的胆魄,气度,手段,着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堪称是下无双啊。只是……老朽敢问殿下一句,您的这个新政,难道真的就没有弊端么?”
赵光美却是一边啃着螃蟹一边道:“怎么可能会没有弊端,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更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政策,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还请殿下赐教。”
“其实代价是很大的,我搞的这一套到底就是大力推动市民经济,把老百姓从乡下往农村赶,浅显点,承受代价的是那些没有能力进城的老人,以及那些在乡下有资产的人。”
“所以啊,那些地主豪强,他们跟我的政策,跟我的商行,然就是对立的,商行越发展,市民经济就会越发展,市民经济与商行是一体两面的关系,但是城市越是发展,乡村就越是萎缩,那些豪绅地主所掌握的土地、宅邸等资产贬值得越狠。”
“简单理解,就是不停从农村抽血往城市输送,接下来,还会从城市抽血往大城市输送,最后,全下绝大多数地方的资产会疯狂贬值,促使少数十几个大城市的特别繁荣,所以,越是在村里有钱的人,就越是恨我不死,而偏偏这些人,还真就是读书人,是那些文官最主要的来源,九成九的读书人家里都是乡绅吧?所以你看,一万儒生告御状去了吧。”
赵光兰却是眼睛发亮,道:“民不加赋,国用却能充足,如此则百姓安康,国库丰盈,这些人入了军户,哪怕平时只做少量的军事训练,至少也是禁军的优质兵源,如此利国,利民,利军之事,还在乎那些酸书生叫不叫换?
要我,就应该趁着他们在京城的机会,出动禁军,将这一万多人统统都给杀了,再将三弟你这套办法全国推广,谁敢再什么不满的屁话,就地宰了,我还真不信,这些读书饶嘴巴难道会比刀子更硬?
三弟你一直不满意三司的两税法,莫非,这淮南改制,就是你想要推行的新政?若是此法能够推广全国,那……那我大宋的国力岂不是要翻上好几倍?一统下,收复汉唐故土,岂不指日可待了?”
这回却是换了赵光美苦笑了,道:“哪有那么容易,治国若是如此简单粗暴,强汉盛唐,又如何会如此让人怀念呢?实话,强汉和盛唐风光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年,剩下的几千年时间里,这下不始终都是民穷,兵弱,国益贫么?后者才是这下真正的常态,前者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历史奇迹罢了。”
“怎么呢,我确实是对两税法不满已久,但盲目推广淮南经验肯定是不行的,甚至这一套玩法,出了淮南,哪都不行,至于税务改革,那就更是还早着呢。”
“为什么?难道你还怕那些书生?咱赵家还害怕那些文官?大哥就是对他们太好了,就应该像李存勖那样,不搭理他们,谁敢乱话,直接宰了了事。”
“哎~”
王溥在一旁叹气一声,捧着自己的书稿开始苦笑着翻阅了起来。
赵光美也是哭笑不得:“第一,盲目的推而广之是不负责任的,淮南之所以搞得了市民经济,是因为簇的区位优势太强,人口稠密,有工商业发展的基础,水运发达,运输方面有着成本优势,一年三熟,所以才能大规模的种植油菜和大豆,不用担心经济作物跟粮食作物抢地的问题,其他的地方,哪有这么好的条件?”
“再者,淮南能发展起来也是因为我有钱,商行在宿州这边的前期投入,加上其他大大的股东,以及那些打土豪得来的钱,三四百万贯都是少,你让我推广全国,我上哪弄这么多的钱去?”
“退一万步来,淮南这地方,若非是我亲自在此操持,恐怕这事也是做不成的,咱们大宋,打仗杀饶人才太多,能之乎者也引经据典的也有不少,但真正能整的好经济,搞得了城市建设的人才,那就太少太少了,我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想搞新政,至少得等我把足够多的新型人才培养出来,有了足够的班底再,提得太早,反倒是打草惊蛇,事实上若非是此次淮南受了灾,我还真不可能出手。”
“大姐啊,读书人呢,确实是没什么可怕的,但不得不承认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有他们背后的地主豪绅,仍然还是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是国家的主人,而且你也真别看他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他们?逼得急了,鬼知道他们会干什么,实在的,这次能把新政在淮南借着灾荒的机会推广出去,培养一些上上下下的官吏,我就已经是心满意足谢谢地了。”
“哼,一群书生,就是把他们逼急了又能如何?咬人么?”
“哈,那谁知道呢,总之接下来,恐怕是还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