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荆州总管府对于南梁方面人事已经渗透极深,上到掌管政务的尚书仆射都已经被发展成为眼线,其他在朝在野的耳目爪牙则更是数量不少。
虽然这些人出于各种原因而与荆州总管府暗通款曲,也未必就会全心全意的站在李泰这一方,但是让他们关照一下使节还是非常简单的。何况此番只是寻常问候,哪怕是已经到了矛盾激化之时,这些梁人也未必敢撕破脸的对使者下死手。
除了李捴之外,李泰还安排了熟悉江陵人事的刘广德与之同行。
刘广德是为数不多完全投靠荆州总管府的江陵人士,虽然在南梁也担任职务,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沔北穰城。
毕竟梁帝萧绎派人投毒毒杀其伯父的事情干的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而且如今江陵成为南梁首都后,南阳刘氏在江陵当地的人事利益遭到了更大程度的剥夺。就连庄园产业都被剥夺,转赠给了任约、谢答仁这些新在梁主朝中得用的侯景叛将们。
当然,估计也是因为刘广德之前编写的那份江陵人士上坟指南,大大促进了江陵人往来沔北的行为,让梁帝萧绎心生警惕与不满,所以才继续剥夺刘氏的乡资利益。讲到给敌人派送帮手,萧绎也是非常专业的。
由于江陵方面对于商贸的需求大增,所以两地之间早已经形成了相对比较畅通的商道,可供人货快速的往来。
自沔北到江陵原本路途有近千里之遥,因为在江陵东面和北面还有为数不少的滩涂湖泽需要绕道避行,可是近年来湖泽越发收缩,再加上一些江陵大族为了缩短商货通行的时间而大使工奴修建道路,使得两地之间的路程缩短将近三分之一。
李捴一行无携重货,一路上快马加鞭,只用了数日光景便抵达了江陵境内。
一直等他们抵达江陵城北门,并且递上表明身份的符令,守城将士才忙不迭派人向城中送信。
在等候江陵朝廷遣人出迎的时候,李捴也对这城池内外略作欣赏,却不由得皱眉道:“江陵之名听闻已久,本以为乃是南国大邑,今临此境,却不想城池格局如此的局促杂乱。”
城中是何光景,李捴还没有细览过,但在这城北郊野,依着城墙便向外排出足有十数里的窝棚区,显得脏乱异常。再加上各种生活垃圾到处抛洒堆积,使得这一片区域间都弥漫着一股辛烈的酸臭气息,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刘广德虽然北投,但对江陵多少还是存在着一些地域感情,闻言后便叹息道:“李侯有所不知,江陵城原本也是整洁有序,号为西江大城。只是近年来许多游食百姓因战乱而投避此间,又有许多建康都下来客恃着权势在城中圈地造宅,逼得许多城民都不得不出城流浪,在官之人多是尸位之徒,遂成此态。”
李捴听到这话后便也感叹道:“主昏臣惰,如此懒治,又焉能长久!只是可怜此间的百姓,虽有勤奋谋生之志,却憾无天意垂恩。此间版筑杂乱,若再不治,恐将滋祸啊!”
很快便有使者来迎,彼此间互作介绍、简单寒暄一番,接着便将李捴一行往城中引去。
入城后李捴所见城内建筑更加杂乱,且曲巷狭窄复杂,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了异常,这使者一行一直都在带着他们在小巷里穿行。
他虽然没有到过江陵,但所行是否道路主干道还是能够辨别得清,于是一手扶握住佩刀刀柄向随从们打了一个眼神。
刘广德这个当地人自然也早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便皱眉说道:“为何不行直道、专走曲里?”
那使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旋即便又开口解释道:“因为禁中大造宫苑,木石材料运输频繁,城中大道都被占据,转行此间路程更近一些。”
话虽如此,但观其眼神躲闪,似乎更多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愿他们一行为外人所见。
李捴早得李泰的面授机宜,面对这一情况也并不怯场,直接对刘广德说道:“看来梁国朝廷并无接待我等的诚意和耐心,远客不请自来,若再滋扰恐怕更加失礼。请刘郎城中且觅一地暂居一夜,明日我等自去。”
刘广德闻言后当即便点头应是,而那使者闻言后脸色顿时一苦,还待入前劝阻,却见李捴等人早已经抽刀在手,只能无奈止步,一边开口劝告,一边目送着李捴一行撤出曲巷。
当其想起要寻城卫助阵的时候,李捴一行早已经消失在江陵城内本就复杂的曲巷之间,至于他们带来的礼货则就干脆被弃若敝屣的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