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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首议立储,王珪失分(求追读,月票、打赏)

也是对他王珪的侮辱!

王珪当时听张璪在他面前,神采飞扬,兴奋无比的叙述此事,内心好似晴天霹雳般,却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生怕,张璪知道,他这个左相,从头到尾,都未受天子之命,以三尺之孤托付。

只能是微笑着,忍着内心的屈辱和愤恨点头。

这就是王珪的动机,也是他如今更加惶恐的由来。

右相蔡确,既受命托孤,也就意味着,一旦新君即位,他这个左相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虽然制度上,一直确实如此:凡天子驾崩,首相必为山陵使,山陵使回朝,必须请郡!

这是为了防止权臣架空天子,以免再出现北周杨坚故事。

是故,治平宰相韩琦,在英庙驾崩后,为山陵使,然后自请出外。

可是,一个有托孤顾命的宰相和没有托孤顾命的宰相,在史书上和现实的地位是两回事。

而且,一旦被人知道了,外人就会问:王玉禹何以未得先帝托孤顾命?

只要别人一思考,那么,王珪知道,自己就要迎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曾经的一切,都会被人翻出来,放到阳光下,仔细审查,一点一滴的甄别。

哪怕是一点错事,都会被揪出来批斗!

王珪内心翻滚着这些事情,强装若无其事,走到令厅上首的左侧,然后坐下来,对蔡确道:“右辅倒是来的早!”

蔡确笑了笑,没有说话。

同知枢密院安焘,见到两位宰相,似乎在暗中交锋,心中笑了一声,便出来缓和气氛,道:“两位相公,可听说了,御史台在弹劾内臣李宪的事情?”

顿时,整个都堂中,都出现了笑容。

虽然,李宪是熙宁、元丰拓边有功的帅臣。

但他是内臣啊,阉寺之人!

每一个文官士大夫,都天然欢迎并愿意看到,一个内臣倒霉吃瘪。

这一点,不分是新党还是旧党。

何况,李宪占着熙宁那个萝卜坑多少年了?

从王韶开边算起来,起码有十来年。

以一内臣而为一路帅司,兼掌几近十万大军,而且是骁勇善战的大军。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还是这些大军里,番军、番将不在少数!

内臣、番将、番兵、骁勇善战……

任何读过史书的人,都会立刻下意识联想到唐代的北衙之兵!

那些神策军指挥使,那些在甘露寺之变,杀文臣士大夫如杀鸡一样的宦官大将,那些废立天子,无视国家法度的狂悖之臣!

所以,哪怕李宪远在熙河,这朝堂上也容不得他!

从前李宪有官家袒护,群臣奈何不得。

如今,得了机会,还不是手拿把擦?

王珪看到,这都堂令厅上的宰执,都在为了李宪被弹劾而欣喜不已。

他也放下了心中大石!

“果然,还是内臣最好对付!”王珪在心中说。

那李宪,在王珪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宰臣容不得他!

皇太后恐怕也容不得他!

天下士大夫更容不得他!

去掉一个李宪,熙河路就完全可以放一个文臣高官去坐镇。

王珪审视着在场的宰执。

他在心里盘算起来,他知道的,在场之人,肯定有人动心,想去熙河路摘桃子。

一颗被李宪栽培了十余年,已经熟透了,流满了汁液和蜜糖的桃子!

想当年,韩绛韩子华,可是为了边功,用宰相之尊,亲临沿边,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兼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欲求夺取横山,然后携滔天之功回朝,就任首相!

奈何庆州兵变,加上武臣跋扈,不听节制,才功亏一篑。

可是,出将入相,始终是士大夫的最高追求!

王珪相信,在坐的诸位宰执,肯定有人心动,也肯定有人在谋划着那熙河兰会路的位置。

而这,就是他王珪可以交易的机会了。

于是,王珪好整以暇的安坐着,听着在场的同僚们对李宪之事的种种议论与口诛笔伐,嘴角不时的露出些笑容。

朝臣们攻仵李宪越激烈,他王珪自然就会越安全。

王珪正得意着,突兀间,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让他陷入恐慌之中。

“诸公,如今天子疾重,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吾等是不是应该做一些准备了?”

王珪错愕的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尚书右丞、中书侍郎李清臣李邦直!

李清臣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王珪的眼神,他起身对着众人拱手而拜:“譬如说,依治平故事?”

治平故事,就是韩琦文彦博做的事情了。

宰臣入宿大内,值守天子。

然后奏请立储,宣召翰林学士到御前草制立储制词。

然后三省两府的宰臣,依次签字画押,上呈御前,奏天子首肯、请太后、皇后出来见证,最后群臣再去请延安郡王御前接受群臣礼拜和道贺。

这……这怎么可以?

王珪一时慌张,手中拿着的茶盏,不小心掉在地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令厅中传开。

所有人都看向王珪。

王珪只好假笑着掩饰道:“吾老矣……吾老矣!”

李清臣却是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一样,看向王珪,拱手而拜,问道:“左揆以为下官所言如何?”

对李清臣来说,他既然都说出了那个话。

自然就不会改口,而且,他将誓死捍卫,自己是‘首倡立储’之人的身份。

王珪也是有些慌张,虽然掩饰的好,但面对李清臣的逼问,脑子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过来,在恐慌中,他慌不择路,脱口而出:“此乃天家之事也,外廷何必干预?”

顿时,一双双眼睛,如狼似虎的看向王珪,好似要将王珪生吞活剥!

尤其是,蔡确,啪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然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朝堂宰臣们,在平素或许政见不同,或许立场不同。

但此刻,每个人都知道,在这个事情上,由不得半点瑕疵。

令厅后面,可坐着起居郎、中书舍人蔡卞呢!

人家在一字一字的记录着,在这里的每个人说过的每一个字,然后送去国史馆归档。

王珪见着,也被吓到了,连忙起身,对众人道:“诸公误解老夫了!”

“老夫的意思是:官家自有儿子!”

令厅中诸臣,这才半信半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他们看王珪的神色,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

特别是蔡确、章惇、李清臣、安焘,这些当今天子亲自拔擢的大臣,眼神之中尤其带着审视和怀疑。

你王珪要做什么?

哪怕是知枢密院事韩缜,也在狐疑着看向王珪。

你王玉禹要是作死,别连累我,死远一点啊!

……

注:井子上栏杆,古代的水井旁边,会用一种方形的结构,来防止人跌入其中,而恰好当时的有一种床,也是类似结构,而在北宋这种结构的床,大行其道,在瓦子里,说书人讲书的地方,也是类似结构,四面方方,中间是场地。

注2:史载,元丰新制,三省官署外壁照皆‘郭熙画树石’,郭熙,北宋国手,现在每一副郭熙传世画作,都是天价!

注3:蔡确神宗托孤见《续资治通鉴长篇》所录被南宋删掉的蔡确传内容:元丰六年秋,确与璪见上崇政殿奏事,上悲不自胜:天下事止此矣!确骇曰:敢问所因?上曰:子幼奈何?确曰:陛下春秋鼎盛,忽有不祥之语,不审所谓?上曰:天下事,当得长君维持否?确奏曰:延安郡王,陛下长子,臣不知其他,臣有死而已,不敢奉诏!上曰:卿果能为社稷计,宜早定!确与璪进曰:臣以死为陛下守之。

绍圣时,蔡懋也回忆了其父蔡确和他说过,类似的版本,只是对话不同,但托孤顾命应该是肯定的。

注4:王珪多次和人说过:立嗣,他家家事,吾曹不要管他,时任御史中丞黄履,就曾在元丰八年二月末上书弹劾王珪,讲王珪和李清臣私底下说:自他家事,外廷不要管它!只能化用到都堂上。

注5:此时三省两府学士院长官名单如下: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郇国公王珪、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清源郡开国公蔡确。尚书左丞、门下侍郎章惇,尚书右丞、中书侍郎李清臣、中书侍郎张璪、知枢密院事韩缜、同知枢密院事安焘,翰林学士承旨邓润甫、翰林学士曾布,三衙殿帅则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燕达,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苗授此时在泾原路戍边,三衙管军的龙卫神卫四厢指挥使则阙官(上一个担任此职的是种鄂。且此官素来作为荣誉头衔,从不授在京武臣),所以燕达是实际上的殿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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