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朱成钧习惯性的呼喊鸾儿服侍晨起。
良久不见有人回应,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稀里糊涂的在书社过了一宿。
起身下榻,无意间留意到床头案上镇纸压着的一笺书信。
我走了,金陵见。
信笺仅有六个清隽的簪花小字,没有落款。
朱成钧拿起信笺闻了闻,再三确认。
没错,信笺残留的香味跟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留书告别?这个妖女一向行事不拘礼法,何时变得矫情了。
昨夜到底是谁入梦,一觉醒来了无痕迹。但跟云盈袖交谈的内容却都清晰记得,自己需要配合她完成一件她一个人做不来的事,可云盈袖又没有明说。都留书告别了,却又吝惜那点滴笔墨,对于女人莫名其妙的行为,朱成钧即便两世为人都感到费解。
算了,女人的心思,别瞎猜。
既然她没讲就足见此事并不着急,日后迁居金陵她自会登门造访。
打开房门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朱成钧张开臂膀舒展筋骨,突然发现自己提不起什么力气来,脚步虚浮,这种虚弱感跟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醒来时极其相似。感受到身体如此明显的变化,做个梦第二天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敢情自己是被鬼压床了,想想就瘆得慌。
“哎……呲……”
“哎……呲……”
一连无故打了好几个喷嚏,朱成钧心里直呼见鬼了。
“哎……呲……”
还来,没完没了啦!
朱成钧揉着鼻子来到书社大堂。
“东家,早。”伙计纷纷向朱成钧行礼问候。
自从在州试开考前几天,自己就非常委婉地辞退了那一大批身在书社却心在科场的读书人,书社的运转几乎陷入了半停滞状态。
没有张屠夫咱就吃带毛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筹建遍布钟离县下辖各大小乡镇的私塾才刚刚起步,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横生枝节。教材编写更是重中之重,一刻都拖延不得。
人员紧缺,书社停摆,招贤纳士就能轻易解决,这个时代只有失业者,根本不存在用工荒一说。朱成钧对书社伙计吩咐道:“你马上传话沈泽,让他务必抓紧时间把书社所需的人员重新配置齐当,所聘用的人员可以优先考虑我昨日邀请赴宴的些个好友以及他们推荐的人选。”
东家明说不得聘用曾在启明书社工作过的人员,伙计有些拿不定主意。
“敢问东家,那……书社以前聘用的那批人要是想回来……我们怎么对待?还请东家定个调。”伙计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伙计似乎预料到那些个穷书生要重新回启明书社供职,对于这些朝三暮四的‘员工’他心里虽然不喜,但这个主必须得东家做。
看到伙计的表现,朱成钧深感满意,不愧是沈泽一手培养出来的优秀员工。
“唯才是举,过往不咎,告诉沈泽让他看着办。”朱成钧在解聘他们之前,就撂过话,既然他们可以放下薄脸重新回到书社工作,自是应该敞开大门接纳。
刚走出启明书社,徐霄正好驾车赶到。
跳上马车,朱成钧跟徐霄并坐在车辕上,随口问道:“家里可有事?”
徐霄轻叹了一口气,回道:“大哥一夜未归,嫂夫人似乎很不悦。”
朱成钧摇了摇头,直呼,小脚媳妇就是粘人。
“你没跟她说我昨晚跟谁在一起吧。”朱成钧笑了笑道。
对于自家大哥的风流韵事,徐霄并未感到有任何的不妥。
在徐霄看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更何况是如自家大哥这般出色的男子。
“大哥放心,这点分寸,小弟还拿得住。”徐霄揶揄一笑。
云盈袖那妖精的豆腐她不主动给你吃,哪个男人敢上手?
“说什么呢。”朱成钧瞪了徐霄一眼,“我又没干亏心事……”
“哎……呲……”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
徐霄见自家大哥看起来似乎有点疲惫,说道:“大哥若身体不舒服,咱今天就不去长兴票号了,反正最近也没啥大事。”
最近忙于温书考试,也不见沈泽来找自己汇报工作,对于自己的冤家对头,朱成钧是一刻都没忘过,问道:“钱氏粮行最近有什么动作。”
“大哥不问小弟都差点忘了。”徐霄轻拍脑门,说道:“这半个月来钱氏忙着筹粮,就我所知,他们四处奔走也是收效甚微,依小弟看,他们这一次多半拿不出足够的粮食用以交付。据报,钱氏现在正把主意打在长兴票号借回来的那部分粮券的主意。”
钱氏粮行有此打算,在朱成钧的意料之中,现下粮券的价格一天一个价位,市面上却没有成交。除了自己设法回购的那部分外,市面上若说还有粮券流通就剩下自己做空借回来的那部分粮券了,虽说眼下期限还未到,毕竟是借来的,债权人在粮券最高位要求自己提前偿还也在情理之中。
钱氏若将这部分粮券都弄到手,再四处拼凑拼凑,自己给他设计的这个难关便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如此一来,钱氏便能凭借粮券向裕泰粮行发起挤兑,也势必会让粮食本就不多的钟离县雪上加霜。钱氏若囤积居奇,前期的亏损很快便能赚回来。
既已窥破钱家打的是什么算盘,为本县数万百姓计,朱成钧又岂会如他意,当即对徐霄吩咐道:“稍后你持我的亲笔信去找知县张弘成,让他出一纸行政公文严格限制粮价,严肃问罪哄抬物价者与对外贩售粮食者。”有了官府的支持,钱氏想借此发灾难财的路算是彻底堵死了。
徐霄很快便领会朱成钧这样安排的用意,敬佩道:“如此一来,就算钱氏拿到足够多的粮券换走我们的粮食,这些粮食最终还是会回到我们手中。若想借此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等待他的将是衙门的快刀,大哥这招就是高明。”
“二弟近来拍马屁的工夫,见长啊。”钱氏最近虽然表现得还算安分,既然自己的目的是重创钱、孙、田三家联盟,朱成钧认为有必要再逼他一把,人只有被逼急了才会昏招频出,说道:“这几日你让人拿上合约分梯次登钱家大门催他们交货。”
“这个‘度’该如何掌握,先轻后重?”徐霄请示道。
“什么‘先轻后重’,满嘴的江湖腔调,咱是斯文人,应该叫‘先礼后兵’。”钱氏跟广大‘客商’签订的供货合约还有十来天的期限,一下子把人逼得太紧反倒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