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的北风天气,他们逆风射箭,射程肯定不远,但总归这边是涉水前行,速度慢还不好躲闪,容易当靶子,所以没必要造成伤亡。
吕蒙艰难地从城里走出来,他最后一次看了眼这座城池,还未等他有所留恋,又是轰隆一声,东南角城墙彻底塌下去,南面的江水再次涌入,整个城池都陷入了一片泽国里。
“子明!”
徐盛见吕蒙军成功撤了出来,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安然无恙就好。”
吕蒙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悲愤道:“天不佑江东啊。”
徐盛只能安慰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撤到船上去,即便是放沉晨回益州又如何?刘备总归是失了荆州,吴侯此战大胜了。”
“大胜?”
吕蒙惨笑道:“放沉晨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刘备与吴侯之间还有得打,刘备实力尚存,岂不是为曹操渔利?唯有杀了沉晨,覆灭荆州所有兵马,他们才不敢和我们相争。”
“唉。”
虞翻叹了口气,拍了拍吕蒙的后背道:“子明,先撤吧。”
“撤!”
徐盛代替吕蒙下了军令。
三万余人狼狈地向着东面高坡撤离,然后往码头方向去。
远处沉晨军散乱地分散在江陵城北外,距离东面约半里,他们涉水向着这边进发,双方已经离得很近。
看到敌人要逃,连吕常也急急忙忙鸭子跳一般地涉水蹿过来,喊道:“将军,他们要跑了。”
“跑不了。”
沉晨指向南方浩荡长江的江面,对他说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周围士卒全都向着那边看去。
就看到灰蒙蒙的江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无数艘高大的船只,他们收了风帆,全靠顺江而下的水流,在洪水中上下起伏,一路疾驰而来。
到了江陵之后,其中一艘竟然没有继续选择南下,而是直冲冲地往东,对着云梦泽的方向驶去。
江陵在长江正北方向,但长江在江陵正东的方向会急转弯南下,东面在江水的冲刷下产生了一片冲积扇平原,位置是在后世的沙市区一带。
当时这里也是陆地,徐盛的军队就驻扎在这里,长江把这片地区冲成了高坡,地势较高并没有被水淹没。
然而此地也与北面的云梦泽相连,有沟渠直通,后世这条沟渠通的是长湖、江津湖和长江,但眼下由于江水暴涨,云梦泽还在等几个缘故,从这条沟渠北上,直接到了江陵以东的云梦泽里。
云梦泽的水流不像长江那么湍急,因此江陵的船只都放在云梦泽码头上。此时江东军的主力全都在向码头进发,沿着高坡道路,往北面方向去了。
无数江东士兵冒雨前进,他们就在那连通云梦泽与长江的沟渠左岸,就在他们艰难前行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了沟渠当中比小山还高的艨艟斗舰,飞一般地驶入云梦泽的湖泊里。
很多人甚至下意识以为这是自己家的船只,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荆州的水军只有五万人,其中三万多都被孙权困在夏口,船只也多被烧毁,敌人没有船队了。
所以大部分江东士兵根本没有大呼小叫地惊慌,反倒是生出几分欣喜,他们都以为是西北方向位于夷陵夷道等地的孙皎丁奉军派了船只回来救援。
但在云梦泽码头外的一处小山坡上,吕蒙已经远远看到了南面长江方向驶来的船只,他大喊着说道:“那是谁的船?”
“会不会是丁奉回来了?”
因为灰暗的天气,徐盛看得不是很清楚,猜测道:“现在也只有丁奉和孙皎手里有船了。”
“不像啊。”
虞翻眼力还不错,皱眉道:“看那样式,好像不是江东的船只。”
吕蒙仅仅是呆立了两秒钟,然后面露惊恐,呐喊道:“快,让士兵们上船,准备迎敌。”
“迎敌?”
徐盛愣了一下。
“迎敌,那不是江东的船!”
吕蒙红着眼睛对他怒吼,吐沫星子都快喷到徐盛的脸上。
徐盛顿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对着传令兵喊道:“立即命令各部,加快上船准备迎敌。”
“走。”
吕蒙也下了山坡,几乎是跑着往船上去。
但在风雨当中,船只本就极为颠簸,数万江东军拥挤,即便是平日里训练有素,可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尽快上得了船只?
前军几乎只有不到万人上去,吕蒙也不过是刚刚跑到了自己的主舰上,站在甲板上观望。
从沟渠里驶入云梦泽的船队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尽头,一艘接着一艘,令吕蒙的心情沉入了谷底,不断下令传令兵吹响号角,敲打锣鼓,准备迎战。
很快随着他不断催促,就有不少江东军的船只驶出码头,稀稀拉拉十多艘艨艟斗舰,加上百来艘冒突、露绕、走舸,不到万人列阵。
然而当密密麻麻的数百艘艨艟斗舰出现在湖面上的时候,原本不断喧闹的江东军船队仿佛瞬间静止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那湖面上正向着他们疾驰而来的无数船只,跟他们一比,自己这匆匆忙忙排列出来的百十来艘中小船队,犹如石头扔进大海,翻不起一点浪花。
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吕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笑,说道:“看来不仅是上天不佑江东,沉晨也早就在算计我们了,逃,快逃!”
“逃!”
吕蒙的主舰下达了逃跑的命令。
徐盛那边的主舰同样也是如此,他在船上怒吼着道:“逃,能逃几艘是几艘,立即撤回夏口,向吴侯通报。”
“砰!”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最先头的那艘敌人艨艟,就已经从一艘小冒突船上碾过,来到了他们近前。
那船上甲板如铁塔般站立着一位七旬老将,在风雨中威风凛凛,浑身隆起的古铜色肌肉显露在外,白胡子在风中飘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敌方船只。
我黄汉升,今日就是扬名天下的时候!
黄忠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向前方一挥,喝道:“传令,把码头包围起来,不准放跑了一艘江东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