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爱情吗?”
“滚!”
“你相信爱情吗?”
“去特么的爱情!”
“你相信爱情吗?”
“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我爱你妈卖麻花情!”
“你相信爱情吗?”
“……”
“好像没有人相信爱情了。”
“谁说的?”
“他们……”
“我没有听到不相信三个字,他们只是不敢,而不是不信。”
……
我们都想要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却活在了一个即便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年代。
我们永远可以相信张一谋的艺术造诣,他的镜头语言,构图力度,尤其是丰富的意象和饱满的色彩,在所有的导演里,张一谋都是独树一帜的。
事实上与张一谋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李清甚至对他有些崇拜。
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个已经花甲之年的老人居然还能够拥有和保持如此状态下的创作欲,他在拍电影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孩子,或者说像极了一个拥有着赤子之心,内在状态持续活跃的艺术家。
不,他本来就是艺术家。
他的作品永远都是饱含着浓厚的人文关怀精神的。
从这一点来说,国内那些尽管能排在他后面,但是却跟他并列一排的所谓大导演都是难望其项背的。
这不是技巧上的东西,而是思想境界的层次,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并不是说你吟一首诗:【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或者说大骂观众是垃圾就显得你境界高了,并不是这样。
境界是什么?
境界就是张一谋可以说:【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但是他却没说,甚至还让某些人的名字缀在他后边并称大导演,这叫作境界。
如果说表演像是诗人作诗,那么导演就更像是一个要求诗书画三绝的全才。
张一谋是拿过影帝的,金鸡百花还有东京国际电影节的影帝。
只能说有些人的牛逼是根本不需要旁人多说的。
回到《山楂树之恋》这部电影本身,将道具符号化去体现其象征意义,是张一谋的电影风格之一。
就像那棵山楂树。
而除此之外最能体现其风格的,就是色彩。
张一谋对于色彩的敏感度是所有的导演乃至很多画家都无法比拟的。
在他的作品里,色彩不仅仅是审美,更是带有情绪的。
而在所有的色彩里,张一谋最喜欢的是红,红灯笼的红,红高粱的红,乃至英雄的红,我的父亲母亲的红。
然而这一次张一谋却放弃了明快浓烈的红,而选用了内敛朦胧,颇具弹性的灰。
将雨不雨,不上不下的,像极了一朵怠惰的云。
“清风吹拂不停,在茂密的山楂树下,吹乱了青年旋工和铁匠的头发,啊茂密的山楂树,白花满树开放,我们的山楂树,它为何要悲伤……”
“这就是城里来的学生作家?”
在张一谋的镜头底下,天蓝得像明净的绸缎,云白得像绸缎上的绣花。
远处青山起伏,近处的林木是葱郁的,阳光像是金色的细沙,穿过层叠的枝叶漏在草地上。
小河安静地流淌着,浅浅的,清可见底,鸟雀的鸣叫声荡起水花来,舒缓而又安静。
李清抱着个小不点儿,踩着河里的踏脚石由远及近,行至陌上。
景恬悄生生地站在那儿,阳光打在她脸上,李清甚至能看到她耳根处的细微绒毛。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清有些恍忽,他仿佛又回到了燕影刚开学那天,那个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阵好像雨后樱桃般清新味道的姑娘。
衬着那半山孤绝烟霞,一句诗忽然从李清脑子里蹦出来: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他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过去:“给!”
景恬习惯性地想要去接,下一秒又缩回了手:“给小孩儿吃吧。”
李清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不是小孩儿就不能吃糖了?”
怀里的小不点儿也笑了:“不是小孩儿就不能吃糖了,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荡漾着,泛起波纹来。
“好!清子,甜甜,你们也过来看看!”
张一谋冲着两人招手,让他们看自己刚才的表演。
“特别棒!真的。”张一谋一边夸着,一边让开身子,笑道,“那种感觉对了。”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镜头,但是张一谋一下心就定了,因为底子对了,李清和景恬俩人之间的那种化学反应,就好像裹着一层纸的糖,不轻浮,是那种安静的,祥和的,舒缓的,带着些克制的热烈。
这种热烈却又与欲望无关,很纯粹,带着些诗意的朦胧。
张一谋没想到在当下居然还有年轻人的恋爱是这样的,这两个人就好像脱离了时代,还活在那个日色慢,车马、邮件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年代。
“甜甜,你又吃道具!”
听到景恬小助理的话,张一谋摆摆手:“没事儿,让她吃,就一颗糖嘛!”
“听见没,导演都发话了!”景恬得意地教训完助理,这才对张一谋解释道,“导演,我没吃道具,这是李小清给我的,他兜里经常揣着大白兔奶糖。”
“嗯?是吗?”张一谋愣了下,看了眼不远处正蹲在那逗着小孩子玩的李清,哑然失笑道,“怪不得你说他跟老三很像呢!”
“嘿嘿……”景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很像。”
其实李清在看到剧本的时候,也觉得这个角色跟自己很像,同样的克制,同样的内敛。
只是一个是因为当时社会环境下的潜移默化,而另一个却是拿【曾经】浇灌出来的。
“很喜欢小孩?”
李清抬头看了一眼,拿走含在嘴边的叶子:“导演?”
他拍了拍身边小孩的屁股,笑道:“去自己玩吧,下次再教你吹曲子。”
小孩嘻嘻笑着跑开。
“小孩挺可爱的。”李清看着小孩跑远的背影,笑道,“我就想以后可以生一个这样的丫头。”
“哈哈……”张一谋摘下帽子挠了挠头,也蹲了下来,笑道,“等你真有了孩子恐怕就不这么想了,闹腾!”
李清握住跟着张一谋一起凑过来的景恬的小手,笑道:“人生总要经历嘛。”
景恬没有插话,只是另一只手悄悄摸进李清的口袋,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乐得眉开眼笑的,摊开手分给了张一谋:“导演,给你。我就说他兜里一直都藏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