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营地内。
随着苏长歌开口,周围顿时陷入死寂。
唯有那不曾停歇的隆隆战鼓。
似是在为他伴唱。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听到前两句,老信国公心中顿觉豪气勃发,不由兴奋起来。
在霜雪凌厉,大漠草凋之际,胡人背着精坚的弓箭,骑着骄悍的战马入侵汉地,朝廷派出三十万将士,由霍将军出征迎敌。
描绘的不正是此时的境况吗?
在大晋不论是北方胡人还是西域夷狄,只要位于草原,统称为蛮夷之人。
而此次朝廷派出的兵马。
虽然不只三十万,但实际上真正的主力作战部队,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最为关键的是‘将军兼领霍嫖姚’这句。
将军自然指的是自己。
而这霍嫖姚,一语双关,一是指自己孙子霍从文,也就是现任嫖姚校尉,二就是自己当初也曾担任过嫖姚校尉一职。
“不曾想苏状元竟也知晓老夫当年。”
老信国公抚须含笑。
仅凭此诗。
他便足以名垂千古,而他的孙子霍从文,也会跟着一起被历史铭记。
后世的子孙都会积德,在蛮夷大举入侵之际,有个姓霍的将军率领三十万汉家儿郎,与敌军在山海关外殊死一战!
而后面的那句。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山海,虏箭如沙射金甲。”
写尽汉家儿郎的雄伟英姿。
腰插白羽箭,手持寒光剑,如同天兵一般与敌军决战在山海关外。
即便胡虏的箭矢如沙石一般射来。
亦是没有退缩半步。
“云龙风虎尽交回,
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
双方龙争虎斗,经过数个回合的酣战,将士们奋勇杀敌,星象亦是发生变化,太白入月,乃是胡虏必灭的吉兆!
敌虏可摧,胡星将灭。
将士们踩在胡虏的血上,将胡虏之首悬挂在空中,将胡虏之尸埋在边塞上。
看他们可敢再来兴兵浸犯?!
待到胡无人。
神州汉土自然和平昌盛!
伴随苏长歌吟完整首诗,老信国公只觉心中涌现一股豪迈之气。
“哈哈哈....”
“好一个胡无人,汉道昌!”
老信国公拊掌大笑。
最后的这句,无疑是画龙点睛之笔,一语道尽无数边陲将士的愿望。
若不是胡虏侵略中华,他们又岂会拿起刀剑,披上甲胄,在这苦寒严冬之地戍守?他们又怎么会抛下家中的妻儿父母?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全都是胡虏!
而待到胡地无人,他们也就不用骨肉分离,也就不用拼死搏杀。
汉人们都可以过好自己的日子!
也就在此时。
距离此地不足百里的一处高坡上。
正在俯瞰战局的托雷。
听完苏长歌的诗后,忽觉有股寒风袭来,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
“好!好一个旷古之才苏长歌!”
托雷面色阴沉,目光凶戾的望向大晋营地,眼中露出滔天的杀意。
他只是想奴役大晋百姓,没想到苏长歌比自己更狠,居然想杀到他胡人灭种,杀到他胡人绝裔,让他如何能不气愤!
不过很快。
托雷脸上就露出阵阵冷笑。
“一介儒生。”
“只会逞口舌之利。”
“即便诗词做得再好,但本王有铁骑十五万,步卒二十万,每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淹死你,两军交战,靠的终究是拳头。”
“诗词?文人的寒酸罢了。”
冷静下来的托雷,不屑的开口。
伴随声音落下,边上的幕僚和部落首领纷纷出声附和。
“就是,诗词做得再好有何用?”
“不比那些怯懦迂腐的晋人,吾辈靠的是弓马打天下,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那些晋人真是矫情,行军打仗还要吟诗作赋,待我王庭席卷天下,马踏中原,非要那些晋人穿上我王庭服饰,跪在地上自称奴才,供我王庭为仆为奴不可!”
一道道声音接连响起。
听到这些话。
托雷的面色稍稍缓和下来。
同时对最后那句。
让晋人学着王庭的样子披发左衽,跪地磕头自称奴才很感兴趣。
这帮子晋人不是喜欢称自己为华夏苗裔,传承自上古圣王,有着礼仪、服章之美吗?那就让他们也变成他们口中所轻视蛮夷!
一念至此。
托雷顿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自己入主中原。
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焚烧或修改历史典籍,然后再奴化这群晋人。
使其永远不敢再生出反抗的念头!
甘为王庭奴仆!
而就在托雷思索的同时。
大晋营地。
苏长歌吟完诗词后,目光看向远处那乌泱泱的蛮夷大军。
他刚才这首诗,乃是诗仙借乐府古题‘胡无人行’创作,而此题最早源于五胡乱华,那个华夏历史长河中的至暗年代。
在当时。
胡人将汉人视作两脚羊,夜间打骂建银,白日则宰杀烹食。
华夏文明险些断送于胡人之手。
“只要有我在。”
“就绝对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想到历史中那一段段触目惊心的描写,苏长歌在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让神州陆沉,更不会让蛮夷的铁骑践踏华夏子孙!
也就在他心念间。
异象陡生。
本来还算明亮的阳光,如天狗食日般瞬间暗沉了下去。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青霄白日上,繁星似海,映照整片天空,一条绚烂明亮的银河出现在世人眼中,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然而,还未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
突兀间,斗转星移!
只见周天星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郎朗晴空上飞速运转排列。
其中,本就光彩夺目的太白星。
更是爆发出璀璨光芒,径直朝月星方向而去,与其并成一线。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引起天下各地百姓,朝廷钦天监,以及仙门各派的注意,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天象变化。
皇都,钦天监府衙内。
一道惊呼声响起。
“天象有变!天象有变!”
活了七十多岁的钦天监监正,望着突然大乱的星象,整个人瞬间麻了。
他活了一辈子,别说是没见过。
简直是闻所未闻!
正此时。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老师,这...这星象何解?”
一个戴着官帽大约三十多岁的官员,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但凡星象发生变化,钦天监都要及时给出解释,上呈陛下预览,但问题是大白天的周天星辰全都发生变化,这尼玛怎么解释?
书上也没说啊!
而此时,听到弟子的询问。
老监正也无比头疼。
星象无故巨变,定是有大事发生,可这大事为什么一点苗头也没有呢?
想到这里,老监抬头望了眼那乱的不能再乱的星象,低头沉吟一会后,抬头激动的喊道:“吉!吉兆!斗转星移,王道大兴,此乃千万古只此一次的祥瑞吉兆!”
此话一出。
身边的弟子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老师,您之前不是说过。”
弟子指着太白星,开口道:“太白入月,乃大凶之兆。”
“月属坎,阴府法象也,太白金星而来犯之,不有破军,必有屠城,乃杀戮之兆,而且此星象往往有碍人君,为王者恶。”
“闭嘴!”
老监正喊停了还想说下去的弟子。
“你懂还是我懂?”
“此番周天星辰皆在变化,太白入月只是其中之一,星象岂能只观一舆?”
随着呵斥声响起,弟子顿时闭上了嘴巴,虽然仍旧不明其理,老师也没解释,但论及对星象的了解,他确实没老师懂。
而老监正则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眼。
这傻孩子跟了自己那么久。
咋还那么糊涂呢?
此时大晋正与蛮夷交战,真要按大凶之兆来报,钦天监估计就大凶了。
而自己能在钦天监混到监正的位子,真以为全靠对天象变化的了解?屁!靠的乃是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的本事!
一念至此。
老监正瞥了眼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