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是一个盅格兰人。
他祖上没富过,家庭条件一般,为人更是孤僻。
和绝大多数从盅格兰本土来到申海,或是其他殖民地的盅格兰人一样,他们都属于混不下去的那种。
十年前他来到申海,那时候他身无分文。
幸好他还有这张洋面孔。
当时这家钟表铺子还不叫沃伦钟表店,而叫“李记钟表行”,属于一个本地商人。
老掌柜对于他的毛遂自荐很是满意,觉得有这样一张面孔坐镇,不仅有面子,更能让自家招牌变得更响,于是就把他给收留了,还任命他为二掌柜。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短短一年之后。
老掌柜突发恶疾,留下的遗嘱上竟然写着是让他来继承自己的一切财产,而不是自家的女儿和女婿!
这当然是沃伦做的,他根本无法忍受自己这样一个高贵的盅格兰人整天臣服在一个夏人老头之下,每次遇见同胞时他们的那种眼神更让他无法接受。
那么,如果他成为了一家钟表店的老板呢?
一个有着自己资产的商人和一个为夏人工作的工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或许会有很大改变。
这样的结果让老掌柜的女儿女婿非常震惊,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就给报了官。
非常拙劣的下毒手法无法蒙蔽当时验尸的仵作,但主导此案的县令却神奇的被蒙蔽了,那一纸验尸公文上原本的内容出现了变化。
当然,也可能是县令老爷非常不想在自己的任期之内发生“涉洋案件”,因为那样不仅他捞到的雪花银会不翼而飞,他的乌纱帽更可能不保。
我大坤与友邦之间向来非常友好,友邦之人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等骇人听闻之罪呢?
不,友邦之人不会那样做,也绝对不能那样做!
就这样,在衙门那头,此案盖棺定论,老掌柜的遗嘱也属于合情合法,沃伦成了钟表行新的大掌柜。
老掌柜的女儿和女婿被沃伦赶了出去,他才不会在乎他们去哪里呢,只要不出现在他眼前就行。
此后的日子里,确实都如他所料,他被自己的同胞正式接纳了,融入了在申海盅格兰商人的圈子里。
并且,他还通过第一次做那种事后夏人官府不敢追究而得出经验,从此在生意上更加顺风顺水。
只是这些年里他总是会做些噩梦,为此他特意去教堂接受了洗礼,家里还摆上了十字架。
今天,他又做噩梦了,他梦见了两只恶鬼闯进了他的家里,对他进行了各种折磨。
“啊——”
在折磨的痛苦中,沃伦当场惊醒,并大叫了一声。
嘶...
光芒有些刺眼啊!
沃伦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额上,发现全是冷汗。
等等,我睡觉之前明明已经把灯给关了啊,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被打开?
直到他的眼睛看到,在自己床前不远,有一个蒙面人坐在他的椅子上正盯着自己,卧室里还有另一个在翻箱倒柜似地找东西。
沃伦瞬间暴怒,自己的家里竟然进了窃贼!
但紧接着他又非常恐惧,连忙向着那坐在椅子上的人叫道:“你们...”
“嘘...别叫,我想你应该认得它。”
黑洞洞的枪口比任何东西都有说服力,沃伦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一样,瑟瑟发抖的同时闭上了嘴巴。
“头儿,这家伙是真有钱啊,我地乖乖,不仅有银元,还有金条、洋表,您老人家发财了!”
用黑面巾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兴奋出声,之前他特意被提醒过,只能叫“头儿”。
“那当然,你以为我踩点是白踩的?”
坐在椅子上的蒙面人回了对方一声,沃伦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但沃伦很愤怒,因为那些都是他的钱,属于他的财富,现在这些被他放在家里的财富竟然被翻了出来,这两个该死的窃贼!强盗!
若不是因为那黑漆漆的枪口威慑,现在他一定会站起来和两个窃贼展开搏斗,守护自己的财产,展现盅格兰男人的勇气!
咽了口吐沫,沃伦决定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至少应该让强盗承诺不伤害自己。
嗯,他认为这是一定能做到的,毕竟他可是这些低贱夏人嘴里的“洋大人”,即便是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恐怕也不敢轻易伤害他,从而得罪他们的官府吧?
于是,沃伦就操着一口蹩脚的本地语言道:“你,你们不能这样做,这是触犯你们官府法律的,这是...”
“你给老子下来吧!”
“啊...”
“住嘴!不然送你去见你们的神!”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上就迎来了一只大手,那只大手的主人扯着他的头发直接把他从床上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