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他和‘柳音’的情况,恰如他一个人在弈棋;虽说那‘柳音’的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可却也恰是没有破绽的:棋逢对手,说的正是这种情况。否则,那意境还不一定真能拿住竹渊!因为就算是精神病患者,不见得就是没有智商的。
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竹渊还会记得去接柳音吗?试问,当真的柳音来到他的面前,面对两个柳音的时候,竹渊会相信哪一个?试问,这样的竹渊,正常活下去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老天杀人,是从来不自己动手的!
当前的竹渊正在小院当中练剑。他所练的剑招其实都是最最基础的剑招,不过并不限于剑法的招式,而是包罗十八般兵器所有的基础招式,短兵器就用手中的剑使出、长兵器则配合手臂或是整个身躯来使出。如同以往,他的练习动作还是那么的慢,可此时与以往也有着巨大的不同。
以前竹渊的练习当中,更多的是用剑去感受那种‘空’、那种风,就像是用剑在寻找空气的漏洞。然而这时的竹渊剑意,感觉上去就像是他以剑代指或手,剑尖的缓慢滑移,更像是他在用手爱抚爱人的躯体,剑意中凭空多了很多的爱意温柔。
这剑,其实已经废了!剑,本为杀人利器,剑尖所指必是敌;温柔?除非竹渊的人格扭曲的变态。杀剑……呵呵!
最后一趟走完,站在那里定定的领悟了片刻这次练剑的所得和所缺。转过身来时,不复一般情况下他那满脸的疲惫——相反!感觉上去竹渊更是眼中精光爆闪,脸色更是红光满面。然而,不知是不是对于这一次自己练习的收获不满意,他的神态轻松、却也藏不住那一丝的郁结。
见到那凑上来的小银,他忽而一脸的亲切笑容。搂抱着小银的脖子,他狠狠的用自己的脸蹂躏了一番人家小银的皮毛。发现小银老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瞧,他忽而一个轻轻的苦笑——
这时的竹渊嘴里说道:“小银,你也发现了?很奇怪,这两天不知怎么了?我老感觉……感觉……嗯——还真说不上来,就像……就像咱这里要下雪了一般。很奇怪吧?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下雪是个什么样子呢!很期待,可……可总有点不舒服,真的很奇怪!”
“……”小银似乎是对着竹渊说了什么,但竹渊一点也没从它的眼神中看出其中意思。他拍了拍小银的脖子,笑着又道:“我知道你也搞不懂!而且,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很能说似的。麻烦你把意思表达的简练一些好不好?你真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真是的!得!不理你了。”转身走开的竹渊,有点施施然。
按照潜意识里的逻辑分析,有什么不明白可以去问‘无所不知’的那老头,心里有什么不高兴可以去找那老头解闷。所以,当此这时的‘柳音’,正津津有味的坐在那里看书;脑子里无限柳音的音容笑貌,鬼使神差的,竹渊竟然来到了他师傅的坟前。
一来这里,就好像是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炕头!有点无赖、有点调皮、有点懒散的一屁股坐在了墓碑之前,紧接着完全一副小混蛋的样子,随之就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
盘膝坐下伊始,竹渊还满脸奸诈笑容的和老头调侃;真就如老头在世时的样子,根本就是一大一小两个恶人的奸猾表演。可当那竹渊对着老头说着说着,暗藏在心里不知哪个旮旯里的某样东西,突然冲破了重重的封锁线而跃然于竹渊的心头!
继而,墓碑前的竹渊没音了。突然间!他记忆当中的那些老头的一切,被重新翻了开来。很奇怪的,其中甚至有些是现在的竹渊,根本就记忆不清的;可此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就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似的:默默无声的竹渊,突然哭了!
意识进入了天人合一之境,从某个角度来说,竹渊已经正式的成为了天地的学生。在看待世间一切的时候,眼光、角度、深度等的,根本就不是以前所能比拟的。毫无疑问,对于情爱也是如此!也正因为是如此,竹渊才深陷情爱的险境当中。
可另一方面,他对于老头的情,那丝毫也不差于他对于柳音的情爱,甚至可以说都过之。而今以进入天人合一之境的状态来看当年的老头,以前他忽略了的、没有深思过的、‘遗忘’了的,此时却是和他清晰记着的都统统的结合起来融为了一体。
这可不得了了!再次从自己小时候记事时开始,一直回放到老头去世的那一天;忽然发现了好多新东西的竹渊,在他对于老头原有的情之上,几乎可以说又翻了一倍。竹渊不知道所谓的父母亲情是个什么样子的,但此时的他却是从老头的种种之上,深刻异常的懂得了什么是伟大、什么的无私、什么是亲情厚爱。
他,真的后悔极了!不是后悔自己没有更加努力的修炼——他知道老头其实不在乎这些的,他是在后悔他那时,应该对老头更好一些的。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垃圾、这么的混蛋。
他哭了,哭的什么都忘了,原本还显得精神饱满的他,一直把自己给哭成了脸色发白!他在回想当年的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他在回想现在的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他在认真的反思他对得起师傅老头吗?
‘嘭’的一声,他的整个脑子,都仿佛炸开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可怎么也抓不住头绪,就在他突然的抓住了一丝线索时他意识到他怎么了。瞬间!意识世界当中,真实的回归真实、假象砰然消弭于无形,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悟宛如一股沁凉的水,直冲他的意识海灌输。
越来越清楚了自己先前的状况,灵魂里迸发出来的那种极度惊惧,让他瞬间冷汗淋漓!原本发白的脸色,早已变成了煞白、惨白;原本的精神饱满就像是一个大大的气泡,突然的破碎之后,原来竟然只是那么一星点的水。
实在了,可也虚弱的实在提不起来了!宛如一个坐化的人,头低得很低的竹渊似乎连头都无力抬起,任由那眼中的泪肆意的流淌而出。但他知道,他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