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华与毕自严很熟了,直接哼了一声,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们将抄没所得捂的密不透风,我真的就一点都不知情了?再说了,陛下为你户部出的银子还少吗?你户部,现在少说还有一千万存银吧?”
毕自严连忙道:“没有没有,就剩下两百万两,是要用来赈灾的。”
李邦华没理会他,道:“夏收,加上盐税,又能上来至少八百万,我不要多,给我两百万。三处新兵营各要二十万,山东那边裁减卫所需要五十万,登莱水师需要二十万,福建那边陛下出了,陕西那边需要二十万……”
毕自严见他掰手指头就头疼,道:“行了行了,我的孙大尚书,就是有钱了也不能这么造,五十万,最多五十万,你要是再逼我,咱们就去陛下面前打官司……”
“八十万,一分不能少。”
“就五十万。”
“七十万。”
……
两个尚书磨了半天,最终六十万结束。
说完银子的事情,毕自严看了眼李邦华,道:“陛下极少像今天这样失措,你知道什么?”
李邦华面露一丝沉凝,道:“没有。不过,我猜测,多半是建虏的事情。”
毕自严与李邦华都是崇祯的近臣,绝大部分事情是不会瞒他们。
二人不是草包,从近来的很多事情上,他们已经察觉到,崇祯是在刻意针对建虏布局,尤其是查禁张家口一事,再显眼不过。
毕自严看了眼外面,低声道:“我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李邦华凑过头,道:“蓟镇?”
毕自严轻轻点头。
崇祯对九边重镇中的八个都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唯独蓟镇一直没动。畏战怯逃的阎鸣泰出了多少事情,却稳如泰山,谁都动他不得,加上曹文诏,卢象升,杨嗣昌练兵的位置,全部针对的是蓟镇。
这么明显的布置,若是以往他们还懵懂,在张家口一事后,他们怎么还能不明白?
李邦华又瞥了眼外面,低声道:“我怀疑,可能是建虏有所动作了。”
毕自严也是这么想的,却又疑惑道:“陛下,留着蓟镇,是要做什么?”
这同样是李邦华所不能理解的,摇了摇头,道:“陛下还削弱了辽东,赵率教等人出来,带出了三万兵马,辽东就地屯田,相当于又有五万人不在巡战……”
两人说着就对视起来,这里面有着说不透的诡异之处。
他们又怎么能想到,建虏会绕过辽东,冒着巨大风险,从蓟镇入塞呢?
战争,从来不能在常理上考虑。事后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事前却是理所当然的被排除在外的不可能。
好一阵子,李邦华道:“我估计,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诏我们入了宫。十王府那边,听说有些不平静?”
被软禁在十王府里的藩王,之所以突然大气了,绝大部分原因,是鲁王捐纳之后得以离京返回封地,现在,众多藩王捐了银子,捐了庄田,结果还是没能离京,自然生出了怨愤。
李邦华倒是不在意这些人,却道:“你听说唐王府的事情了吗?”
毕自严一怔,道:“你也听说了?”
毕自严说完,就摇了摇头。
唐王今年五十七岁,近年一个小妾给他生了儿子,不知道是枕边风还是什么原因,唐王动了废嫡立庶的心思,十王府里传出来,唐王对唐世子父子十分苛待,关在一处偏僻院落,缺衣少食。
是有意废唐世子!
朝廷里对‘废嫡立庶’是决不能容忍的,是以,已经有弹劾唐王的声音。
但唐王府只是传出了这种风声,并没有实际动作,所以朝廷并不好干预。
但既然传出了声音,多半确有其事,只要朝廷想查,这个唐王,多半是保不住的。
‘国本之争’,是因为万历想要‘废长立庶’,这与‘废嫡立庶’本质一样。
万历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况一个区区唐王?
这要是不久之后,再废一个唐王,就可能坐实崇祯或者朝廷,要屠戮宗室的流言了。
两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明现在的情况,做一点事情,就可能得罪一大批人,要么是那种位高权重,要么是地位特殊的。
“我找机会去见见唐王吧,”
毕自严说着,话锋一转,道:“我听说,绥远巡抚,杀降了?”
李邦华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动,道:“你还知道多少?”
这件事还没有大规模传开,主要是有人上书弹劾,但奏本到兵部就被李邦华扣住,请示崇祯后,被留中了。
‘杀降’,自古就是一种恶事,一旦被发现,必然引来无数弹劾,会是一场轩然大波。
毕自严瞥了眼门外,道:“你先告诉我,兵部是什么态度?”
李邦华见毕自严都知道了,怕是也瞒不了多久,道:“绥远巡抚上书申辩了,说是陕西巡抚,洪承畴的授意。”
毕自严脸色微变,一下子涉及两个巡抚,还是刚刚上任的陕西巡抚主谋!
这要是查下去,陕西又得变天。
毕自严拧眉思虑,道:“那洪承畴上书了吗?不对,你保他们,是陛下的意思?”
见毕自严醒悟了,李邦华道:“这件事,有些蹊跷,洪承畴没有上奏,倒是陕西监察御史调查,说是有隐情,具体还在调查。”
毕自严拿起茶杯,轻叹一声,道:“有的头疼了。”
李邦华倒是从容,洪承畴是骤然破格提拔,突然罢免虽然有些影响,但问题并不大,他知道的第一时间已经考虑好怎么善后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见宫里一直没有传诏,不由得都面露疑惑。
李邦华道:“奇怪了,陛下为什么还没有传诏我们入宫?”
毕自严同样不解,道:“或许,是我们猜错了?”
李邦华迟疑起来,要是建虏有异动,宫里应该会召见他们商量对策才对,怎么这么久没有动静?
真的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