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的街道上,一个穿着风衣带着高帽的男人正在街道上似乎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他步行的速度不快,脚上的皮靴看起来已经穿了很长时间——右侧的鞋跟都被磨偏了一大块。
似乎是因为鞋跟磨损的原因,他步行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会有些左右摆动。随着他身体的摆动,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会直接从他右侧腰间传出。
仿佛那里挂着一大串扳手和钥匙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的动静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这里是奥林,是整个帝国大技师和工程师密度最高的地方。那些仿佛吃饭睡觉都离不开齿轮和螺栓的人在奥林几乎遍地都是,在身上挂一大串扳手并不怎么奇怪。
奇怪的反而是他的打扮。
奥林的天气和往常一样, 温和宜人。奥林的太阳可不像殖民地那样粗暴或者过于虚弱,温和的阳光播撒在这颗人类诞生的行星上,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样的天气下,穿着风衣带着高帽还脚蹬高帮皮靴的人,看起来就有些不太寻常。
不太寻常的风衣客晃悠了一阵,然后慢慢走进了一个开在路边的报亭房檐下。他有些困难的低下头,然后摘掉了自己头上的礼帽。被汗水打湿的金黄色头发紧紧的贴在他的头上,看起来就像是戴了一顶粗糙的、用金黄色羊毛编织出的帽子。
“一份《奥林娱乐周刊》。”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自己需要购买的刊物的名称,然后在那张被无数奥林绅士和淑女们用胳膊和袖子打磨发光的金属柜台上,放下了两枚一个便士的硬币。
摊主正在看着一份报纸,听到了这个要求之后,他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在柜台上摸到了两枚硬币。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报纸,从身旁准确的摸出一本《奥林娱乐周刊》递了过去。
“要知道,现在愿意认认真真读读报纸的奥林绅士可是越来越少见了。”摊主继续看着报纸,说话的语气仿佛是正在轻飘飘的谈论天气,而不是批评自己客人购买刊物的习惯,“娱乐周刊上能有什么正经的,对人的灵魂有益的信息呢?那上面记载的只是一群歌剧演员, 一帮小丑和狗屁诗人今天又吃了什么饕餮美味,购买了多少昂贵的异域皮具……甚至他们一天之内上了几个漂亮的会计学院的女学生!”
“那可真是太好了。”风衣客对于摊主的批评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些欣喜道,“我的灵魂现在就缺乏这样的毒药来救赎一下——它已经无聊的太久了。”
在摊主惊讶、甚至带着一丝鄙夷的目光中,风衣客吹着轻佻的口哨离开了报摊,将这份周刊夹在自己的胳膊下方,慢慢走进了路边的咖啡厅里。
咖啡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在奥林流行起来的饮品。和奥林本地产的茶叶不同,咖啡是一种奥林本地植物在其他殖民地经过培育后产生的全新品种。将里面的咖啡树上的果子摘下,把里面的种子挖出后经过发酵和烘焙,人们就得到了一种带着奇香的黑色小豆子。
将这种豆子磨碎后煮水,兑上牛奶和糖,人們就能得到一种和茶叶以及代母茶差不多的饮料。它的价格比茶叶便宜,味道又比代母茶更香。在奥林非常受人欢迎。
街边的咖啡店大多数都同时经营着快餐服务,简单的烟肉、烤面包片和焗豆子加上鸡蛋,就是一顿丰盛且快捷的餐食。这样的餐食正好适合配上一杯廉价提神的咖啡一起。
风衣客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他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翻看起了自己手里的杂志。很快,他看着一页杂志,停下了翻动页面的手。
“舒尔茨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漂亮的女招待轻快的走了过来,她将自己端着的咖啡壶凑近了风衣客的杯子, 然后低声问道,“三块糖,半杯奶?”
等了好一会,女招待都没能等到这位经常出现在店里的老常客的回答。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舒尔茨先生手里的杂志,然后更加困惑了。
上面刊登的是一系列小小的花边新闻,以及偶尔混杂在其中的,看起来就非常可疑的广告。
“恐怕今天我没有时间继续享受咖啡了。”舒尔茨先生合上了自己面前的杂志,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将里面稍微有些凉了的饮料一饮而尽。随后,他站起身对着这位女招待说道,“我在柜台还有存款对吧?”
“还有……两个金镑,四先令零七个便士。”女招待说道,“您需要把钱提出来么?”
“不用了。”舒尔茨将自己的高顶礼帽重新戴在头上,然后微笑着对女招待说道,“我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账上的钱……就都算作给你的小费吧。”
如此慷慨的馈赠让女招待有些吃惊,她下意识的问道,“您要去哪儿?”
“哦,我要回家了。”舒尔茨披上了自己的风衣,棕色的羊毛风衣遮盖住了他腰间闪闪发光的扳手。他看上去心情似乎真的很好,甚至还唱起了一首小曲。
哦,我就要回家了,回到我出生的地方。
哦,我就要回家了,看看高耸的大树。
那里是我的家,是旅程的起点也是终点。
那里有一个她,但愿我还能重新亲吻她的脸颊。
哦,我就要回家了,该死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哦,我就要回家了,我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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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阁下,舒尔茨先生已经到了。”奥林皇宫外大约一哩远的地方,帝国财务相霍尔大公的府邸上,身穿考究燕尾服的仆人走进书房,对着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说道,“他正在会客室等待您的接见。”
“我这里也没有其他访客,让他进来吧。”霍尔大公挥了挥自己手里的烟斗,这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工业区里正在浓重晨雾里指挥交通的警察,“对了,告诉安妮夫人,今天晚上做上几道纽萨尔风味的美食。我记得她之前做过的那个猪肘味道就很不错。”
几分钟后,舒尔茨合着腰间“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响晃进了房间,他脱下自己的高帽,艰难的向霍尔大公单膝跪下,“我应召而来,大公阁下。”
“愿您身体健康。”霍尔大公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烟斗,非常热情的站起身来,走到舒尔茨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请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