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秋交替,日温其实变化不大,春麦早在月前便被农人收割一空。
越向北走,越多农田种上稷(ji)禾,满目绿油油的。
稷禾要待秋八月才能收割,不像来麦可一年两种,却是北方无数农人平民生的希望,他们缴上九成的收获给土地的拥有者宗贵氏族,仅能为自家留下不至饿死的口粮。
农人就象依附在大地上数之不尽的蝼蚁,偶然仰慕空中的飞虫,但大多时候只为活下去而忙忙碌碌,直到死去或沦为奴隶。
戎胥氏与伊氏的六百联兵就象一群飞虫,在他们忧心的目光中速速行过,毫不滞留便是最大的恩赐。
为了最快赶回戎胥,戎胥仲潏并未重走入殷时的南路,那样不仅要绕许多路,更会途径结下血仇的周国,于是选了兵行北方。绕太行之北,先到黎国,再经北面的霍地,过汾水,渡大河,最终到达了莘国。
莘国,位于芮国北方,是禹夏的后裔古国,更是大汤王的大妃和伊尹的母国。
戎胥伯本不想在此过多停憩,与有莘伯匆匆见上一面,得些粮草补给,便可启程,谁知倒是彭伯与有莘伯谈起两国诸事,耽搁了半日。
姐弟虽多有不舍,却也到了惜别之时,比起两人相识之初,这次离别却沉默了许多,四目相对,似乎都不知该说甚么。
其实这一路上,戎胥牟隐隐感觉到了晴姒姐的不同,变得思虑很多,常常发呆不语,两人也不再是无话不说,形影不离。
从甚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从离开殷都的那天。也许她将所有的少女心都留在了那天那地。
而戎胥牟又何尝不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从岐山草庐的胆怯到王陵和祭场时的大胆,从初见晴姒的羞涩不语到相熟后的厚颜说笑,从周原的赢弱到如今的壮实。
从失魂到历经过止叔、吴伯、姒姨、周老伯、子峰和巫冥那么多事,他想起了许多。想到的越多,人就越发老成,身子也越来越高壮,巫武也越来越强,一切的一切都远超着这个年岁的孩童。
但真正可怕的是,他内心藏着太多不解之密,甚至愈来愈多!
岐山时,是谁,又为何要劫持自己?黑匕是怎么来的?
止叔是谁杀的?与无疆刺杀吴伯有何关系,为何会用他的黑匕,又在误解他甚么?
姒姨和周老伯究竟是怎么死的?
梦中的《自然经》是怎么回事?
梦中对他说话的两个女人是谁?其中所说的“还有一个”又指甚么?
祭台石像砸落时脑海中闪现过的奴隶和女子又是何人?又是甚么地方?
巫冥究竟是谁杀死的?到底又是不是他在谋害阿受?
自己一直佩戴的玉璧又是怎么回事,几次发热是何缘故?
自己忘记的过往到底还经历了甚么?他此刻倒有点归心似箭,或许回到戎胥便能想起想通更多,解开更多疑惑。
只是自己尚有三道命煞,心煞如果是心疾虚症,那魂和血又是甚么?这等不知何人的断言可信吗?若心煞真能要了自己性命,那算上去,也仅仅两年的光阴了,霄妘也仅仅说了三年无碍,但反而做实了自己心煞的劫难。
最后,心事重重的姐弟两人却简简单单互道了声“珍重”……
大军西行,向着北洛河东的彭国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