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沉重的天台铁门,眼前笔直向下的阶梯隐没在黑暗中,通向连他也无法确定的地方。
身后的风带来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灌入安全通道中,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形单影只。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林觉?这个以性命为代价的游戏里有太多隐藏的背叛了,总有一天在面临不得已的选择的时刻,你也会背叛宋寒章,不,在那之前他就会先抛弃你,他就是那样的人啊。”
林觉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零星的半干涸的血迹还残留在那里,像是昭示着一个不死者的死亡。
就在几分钟前:
——“赌吧,林觉。让我看看这一次你的运气还能有多好。”
几乎是周玉秀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林觉突然发难,木棍一扫瞬间击飞周玉秀左手上满弹的手、枪。周玉秀一愣,下意识地用右手的左、轮、枪连开两枪——这两下林觉是绝对躲不开的,他只是在赌,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他赌赢了,那两枪全是空枪。
第三枪射出的时候林觉已经丢开木棍捡起了那支被打飞了的手、枪,即使从没用过,他也知道该怎么把这件凶器对准自己的敌人。
周玉秀面色狠厉地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几乎要溢出血来。
“你还是在骗我!就连那句对不起也是在骗我!”周玉秀咬牙切齿地咆哮着,尸化从她敞开的胸腔一直往四周蔓延,连握着枪的手臂都只剩下腐肉下的白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一点点崩溃,露出被啃咬掉半张脸后暴露出来的牙槽和颚骨。
比怨灵更凶狠,比恶鬼更恐怖。
“是真的。就像那时候你把铁铲借给宋寒章的心情一样,都是真的。但是……”林觉顿了顿,冷风灌进他的喉咙里,让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但是,那份愧疚是对周玉秀的,而她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毫无理智,内心充满了仇恨和报复的恶鬼。抱歉,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和别人约好了,要活下去。”
“砰砰”两声枪响。
第一枪命中周玉秀的胸口,子弹从她支离破碎的身体里穿过,后坐力震得林觉一个趔趄。
第二枪命中她的下颌骨,打碎了她半个下巴,林觉站住了,周玉秀的身体重重砸在天台的栏杆上,像是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林觉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直直地看着她,周玉秀只剩一半完好的头颅不断喷溅出污浊的血,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觉。
她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努力张开嘴用只剩一半的下颚发出耸人的声音:“你在杀人。”
林觉的手痉挛了一下。
周玉秀“咯咯”地笑了起来,松动的下颚几乎要脱离脆弱的肌肉掉落下来:“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只是情势所迫才不得不自卫?别再骗人了,这个游戏你比谁都适应得好,你就是个天生的凶手,天生的杀人犯。杀了我,你还会杀更多人。现在我明白了,我会输给你,只因为比起你,我还真算得上是个好人。”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林觉?”残破的颚骨让她的声音更像是午夜鬼魂的呜咽和诅咒,她的眼神里写满了疯狂和讽刺,“这个以性命为代价的游戏里有太多隐藏的背叛了,总有一天在面临不得已的选择的时刻,你也会背叛宋寒章,不,在那之前他就会先抛弃你,他就是那样的……”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射穿了周玉秀的额头,她的话戛然而止,子弹的冲击力将她半个人向后推去,最后,她缓缓地,掉下了天台的围栏。
周玉秀坠落的身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林觉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目全非的脸上那一抹嘲讽的笑容,清晰到刺痛他的眼睛。
林觉维持着射击的姿势,慢慢地放下了枪。
来自这个血腥之夜的风吹过他的脸颊,满腔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林觉停了一会儿,捡起地上那两支原本作为轮、盘赌的左、轮、枪,里面各有一发子弹。
就像周玉秀说的一样。
他静默了一下,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