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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乌巢渡

从叶落时节走到冬雪天气,从秦地边野满山的桑树株植看到夏境的绿竹金桂,秦放一行车马数里,换船乘车又行舟,一路上,这个往日里意气朗润的太子缄默异常,无心窗外山河迤逦,未尝桌上王富贵儿费心安排的故国吃食。一身素裳玉簪束头的秦放安静疏离,反复翻阅着那本《世说》,好似整个人都浸去了书卷,旁物他人再难能令他分出半分神。

前些天大寒。雨雪纷飞,昨日开始,淮河水面结冰,乌巢渡口无法行船,河面也不足以撑载人马过去。

昨日开始,南北两岸的渡口,已积了好些等着过去对岸的行脚路人,瞧这雨雪纷飞交融不断的架势,等候的人怕是还得添。附近的客栈脚店,渐渐人满为患。大堂里头已升了火堆,打着地铺的旅人谈及不知要等到何时能过河,无不兴叹。

秦放在夏朝鸿胪丞雷彦一行的迎卫下,行路至此。

夜色已深,漆黑夜色里徐徐落着飞雪,雷彦跨马在车侧说“秦太子,此处渡口已半冰结冻,无法行船过河。今晚先宿在此处,明日赶去下个七合渡看,许能过去”

雷炎领了这馆伴使的差事,还迎的是趁火打劫的秦国太子,秦在夏御外虏守中原门户之际,发兵攻城人不说,对幼儿妇孺也磨刀霍霍,若问夏人,胡虏与秦贼,孰恨?怕是秦贼尤重,胡虏让他们失了先君,可新女王惊才艳艳,耀目堪比日月。秦贼却戮城数座,让多少人家失了夫君儿郎!若是咒骂能给人定罪,秦人早已锒铛入狱!

雷炎憋着气从边军来送的将军手里接过秦放一行,便昼夜不停地赶路。他可管不得再多,官职令他谨言慎行,那便早回洛阳了事!不想,一路驰行还是赶上了封冻

“有劳上使。”车里人未掀帘,磁质男声朗润

一行人宿在了处小栈舍,店家是个驼背老枢,几个半大孩子也鱼贯出来,持火把蹭蹭跑着,殷勤给来客照亮引路。此处说是栈舍,也就是处黄泥筑成的乡间民院,门口悬着对儿白布灯笼

进院之际,王富贵儿嘟囔说“这大夜里陡见这白灯笼,不妨,有些阴冷可怖!”

“客人见谅。老身三儿皆从军,未有还乡命。去年大儿身死黄水川,这灯笼便是给亡魂燃的,许能引异乡亡魂回家。”褐色夹袄的老太太神情哀戚,手持着的烛台映着有些浊的眸子,神思悠远

身后的夏朝官兵闻言皆默!捐躯赴国难,爷娘盼家还。若非这该死的秦贼趁虚而入,怎能多添这许多人命!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都红了眼,无他,想到了家中亲长

王富贵儿只觉得背后脖颈儿凉飕飕的,闻言不敢接腔,默垂了头,护着缄默的秦放往里走

“殿下,今儿外头雪越发地大,河面也冻了,瞧着,怕是还要宿在这头。”

雷炎一早派了小队敢去七合渡口,大部在此休整,倒也不是体谅秦放等人,只是测这天时,便是赶去七合渡,多是过河不去,众多人马,难寻住处。驿站离此尚十余里,还是守在此处为佳。

粟色直缀的秦放端坐泥炕,莹润白皙的指节捏着那本已泛毛边的书,男子剑眉星目,身处陋室泥屋也淡定自处,平添怡然气度。

屋中燃着柴火,冷风自门缝窗隙里涌入,屋里男子耳朵鼻尖都红了,衬着浅色眸瞳,墨眉红唇,倒是何处不可怜

“客人,我给送朝食来了。”外头童声随着敲门声起

王富贵儿???

经初入夏境时秦放中了回毒后,他的饭食都是王福贵亲手打理。住下后,他每日都借栈舍炉灶在煮,虽他不善厨艺,吃食做得一言难尽,但,至少不会有安全之虞。

王福贵一边纳闷边开门,“不是交代了,饭食不劳店家费心,借用炉灶用用便好!”他想起旧事便冷起了脸,语气不善

外头梳着垂髫的男孩儿,瞧着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儿打了好些布丁的深蓝色夹袄洗得发白,脸蛋儿红红地冲他笑

“客官莫恼!今儿天寒,阿奶昨晚就忙活着熬煮腊粥,枣栗皆是我们兄妹山里寻捡来的,可是好吃喱!”小孩儿真诚笑脸尤是热情

“多谢了。”端坐着的秦放出声,王福贵儿也接过了托盘,小孩儿转身跑远

“殿下总这般心善”王福贵瞧着秦放眼神示意他盛粥的举动,没奈何从怀里掏出银针,拎过架在柴火堆上的水壶,把豁口粗瓷碗烫了,才舀出半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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