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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鹤殒

市精英赛已经过去一周,翠玉镇早已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受暗夜一族那次袭击的影响,大多数镇民都整日惶恐地躲在家里,只有路上偶尔匆匆走过一些三两结伴的人,不停地四下里张望,然后做贼似地加快脚步赶往目的地。

一辆跑车伴着巨大的轰鸣声驶进了了小镇。司机显然对这片很熟悉,径直往停车场开去。那是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色泽是那样鲜艳,像是红色的流云在天边奔腾,有滚滚雷鸣和漫天的尘埃追随而来。

镇子里几乎从未出现过这般令人印象深刻的跑车,路上的行人纷纷扭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亮色消失在视野尽头。

开车的是个好手,法拉利在他的操控下如同鱼儿一般灵活。他驾轻就熟地拐进了停车场——这里是对外开放的。大概是开得有点急,没来得及减速,他紧跟在一辆轿车后面冲了进去,入口的道闸杆擦着法拉利车尾落下。

一旁打盹儿的保安直接惊得给蹦了起来。老天,擦坏了那样一辆昂贵的车,他下半辈子恐怕都得在逃债的路上了。

法拉利缓缓停下。车门被推开。保安呆立在原地,哆嗦得腿都在打颤。他清晰地看见,那火红色的跑车车尾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完了完了完了,车主来兴师问罪了!保安正在盘算着要不要立刻自尽谢罪,却见那驾驶位里走出一个年轻人。

或许称他为年轻人有点过——这家伙显然还未成年。他穿着朴素的黑色西装,胸前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白色玫瑰,目光淡然,俊朗的面容上透着一丝看破人世的倦意。

“先生对不起!”保安点头哈腰,头几乎要磕到地面,“我绝非有意——”

“我知道。”少年淡淡打断了他,“我下车本来是想道歉的。刚才没刹住车,差点撞上了保安亭,不好意思。”

保安愣住了——今天真是见了鬼了,自己居然被一位世家少爷道歉了?

“车尾的划痕,反正也不是很明显。”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我走得急,身上没钱,就拿修车费抵停车费吧。”

他钻进了法拉利,跑车重新低吼着苏醒,在道路纵横的停车场里驰骋。

看大门的保安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自己本来要赔上万的修车费,结果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用几个灵石的停车费给一笔勾销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宽宏大量的纨绔子弟?

这点他倒真误会了路易。路易虽然有时候也难免骄横傲慢,但对于擦破车这种小事,实在是不怎么在意。法拉利的唯二用处就是出行的交通工具和勾搭妹子。再说了,说得好像那保安能赔得起似的——他可没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喜欢把百姓逼得家破人亡。

路易一脑袋扎进了一个停车位,车尾朝外。他一把拔下车钥匙揣进口袋,然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沿着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漫步。从星源酒店出门左拐,穿过一条房屋翘角飞檐的小巷,再右拐,然后便来到了那条路两旁栽满祈铃木的街道。

他曾很多次和两个人一起踏上这条路,一起漫步在祈铃木浓密的树荫下。五次?十次?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位是白衣蹁跹的公子,另一位是个……是个……

他长什么样来着?微卷的头发,脸型有点方?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还是铁灰色的?

路易知道自己是个容易忘事的人,明明越是重要的忘得越快。他曾经交的那个混血儿女朋友,现在连名字都记不得了,只隐约想起她有一头艳红的长发,像是法拉利的颜色。

——很可笑,是吧,亏他还一直认为那个女孩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现在他连同舍六年的室友也记不清了。才过去短短一周啊。

不过真的是忘记了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记得罢了。

每一次在梦里看见那个男生站在主席台上冲自己挥手,心就不可避免地一痛,潮水般的压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每每从床上惊得坐起,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然后抱着被子呆呆地透过窗帘缝隙看外面的月亮,最后再次睡去,决心要把那个身影赶出脑海。

路易面无表情地走在树荫下,那些祈铃木都是百年老树,树干粗得两个人合抱都抱不住。头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几片蓝绿色的翡翠叶旋转着落下,把阳光切成细碎的金子。

他沉默地走着,路上的行人都对一个穿着如此庄重肃穆的少年感到惊讶。他们觉得这一定是哪个富家子弟来找什么镇上的大人物,可是他的表情是那样沉默,黑色的眼眸里盛着道不清的悲伤,脸上根本看不出半分风流倜傥放浪骄奢。

他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一串清脆的声响,像是风铃在轻轻摇曳。万绿丛中忽地映出一抹红,是深红色,但是既不招摇也不妖冶,在翠绿的背景下显得尤其深沉。

那是整条街上唯一一株结了果的祈铃木。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些果子还是淡红色。现在它们快熟透了,或许很快就会掉落。

叶长安曾说过在这个季节结果的祈铃木是患了病的,那些果子最多只能留存四十天,随后便会随着整棵树一起枯萎。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园丁们没来得及修剪这棵树。

以至于树上那三条横幅还在枝丫间迎风飘荡。

路易呼吸一滞,眩晕感潮水般涌来。他想起那天他们三人并肩走在这条路上一起偷偷摸摸摘果子,然后被警卫逮住发生争执,最后以一人获得一条幅纸告终。叶长安以树枝为笔替他们写下了祝福。

路易依稀可以辨认出自己随口说的那八个字在湛蓝的天空下飞扬,旁边是公子长安的“岁月静好,安然若素”。而偏低一点的枝头……

那红色的福条被一颗祈铃果压住了,飞不起来,只能颓然地在树枝间摇晃。但是上面那墨意盎然的八个字却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扯淡。路易心想。那家伙什么时候有暗恋的姑娘了?可是他又想或许在学院的某个角落里确实藏着一个女孩,她不知道风云人物“赌王”每天都会拿炽热渴望的目光去小心翼翼地瞥她……

但是现在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她已经变成一个秘密,永远埋葬在地底下啦。

路易把脸埋进手掌,深深地呼吸。他真蠢,他活了十六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冲动鲁莽没脑子的混蛋。为什么当时就非得从防护罩里出来呢?为什么呢?如果不是他让江鹤颜去按按钮,他就不会死……

也许祁战是对的。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护罩里,而不是热血上头要冲出去与敌人战斗。既然出不出去都一样,那还不如不要逞英雄。

不,其实好像还是不一样的。他到底还是冲出了护罩,代价是江鹤颜死了。

真是太傻了,那个男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护罩,也许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在里面遇到了麻烦,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冲上主席台要帮他解困吧。本来他可以顺着人流逃出流溪谷的,而他路易也可以待在护罩里安然保全性命。但是没有如果了。

都是因为他。他愚蠢地拿别人的命去换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都是因为他。

路易站起身,捏住胸前口袋的那支白玫瑰,然后把它朝着那棵结了果的祈铃木扔了出去。

这是他专门开车去野外采的,纯白的花瓣上尚且沾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着剔透的光。玫瑰落在了交错堆叠树根旁,埋进了草丛。

他冲着祈铃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毫无顾忌地上前摘了一颗果子攥在手心,转身离去。他没有说对不起,道歉都是事后说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抵是阳光过于晃眼,他走着走着,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他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墨绿色外套的男生在向他走来,脸型有点方,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他看见他大笑露出一口白牙,与人赌博的时候身上却忽地迸发出压迫的气势;看见他赌赢了捧着胜利品像是获得奖状的小孩,赌输了就宽宏大度地笑笑;看见他欺诈人的时候带着点不怀好意;看见他来蹭饭时又变得小心拘谨唯唯诺诺……

他看见了太多,过去六年的交情像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却好像怎么也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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