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灯台上跳跃,灯油滴落,一缕清风吹过,灯影飘忽。
高位上的男人身着华服,姿容神俊,以惯有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漠地俯视着她,嗓音低沉:“阿澜,我没收你的兵权,你可有不服?”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对舒凉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洗脑,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将上位者对下属、男人对爱慕着他的女人的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听完久久沉默,哑口无言。
当然,舒凉不在其列。
她之所以不吱声,只不过是在接受这个新位面的消息,懒得搭理他而已。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于她而言,比之前在大学课堂上听教授讲课还要无趣,舒凉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自言自语。
接收完信息之后,男人便朝她抛来了这个堪称废话的问题。
劳资辛辛苦苦给你打江山,用命拼来了这个所谓镇国大将军的官职,结果你坐稳皇位就翻脸不认人,随随便便使了点小手段就没收劳资兵权?
一个没有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和空壳傀儡有什么区别?
舒凉心中疯狂腹诽,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冷静道:“我服不服不重要,但陛下会不会后悔,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中闪烁着如狼般锐利的光。
慕玄奕闻言,身躯震了震,猛然抬眸,对上她毫不掩饰的挑衅目光,顿住了。
任何人听到这样笃定口吻说出的如同预言……亦或者说是诅咒般的话时,都会下意识地感到惊疑不定。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那是久居高位者被下位者忤逆时下意识的不悦,然而他掩饰得极好,非但没从眼中流露出分毫,反而低低笑了一声,“阿澜,别和朕赌气。”
这故作亲昵的口吻听得舒凉一阵生理反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并未如他所预料那般,双颊绯红,害羞地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慕玄奕心头咯噔一声。
她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莫非他此次假借她不经过他同意就杀了清雨的表舅这件事而没收她兵权,真令她伤心了?
想到这里,慕玄奕漠然的神色稍缓,面部线条松弛了不少,让这副俊美的容颜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透着几分温柔,走到舒凉面前,朝她伸出手:“阿澜,别跪着了,起来吧。”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噌地一下自发站了起来,根本不需要他的搀扶。
甚至于如若他没看错的话,她起身时身子还微微往后仰了仰,刻意避开了与他的接触,仿佛他是什么身怀剧毒的邪物般沾染不得。
慕玄奕心中骤然沉了沉。
他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试图从那副面无表情,冷淡地像个陌生人一般的面容中,找到一丝一毫他所熟悉的赌气的神色。
然而,没有。
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军,这完全得益于他的教导。
可在他面前,她却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允许她在他面前卸下面具,做真实的自己。
只有他能看见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
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唯有他能让她那张木讷死板的脸,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哪怕大多时候,是难过,可只要他适时给一点点甜头,她便很快会忘记那些不愉快,忠心地为他效劳,成为他手中最快最锋利的刀。
慕玄奕想,看来她真的是难过了,就连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卸下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