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无仇无怨,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你就那么杀了他,还在他的家人面前装英雄,你就不觉得惭愧,不觉得
内疚吗?”
听到叶仓的厉声质疑,冬却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
“无仇无怨?
得了吧,别说笑了,只有凡夫俗子才讲仇怨,咱们忍者有几次是因为仇恨去杀人?
忍者遵从的是任务,自然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而我们这种层次的人所追求的,是利益!
你也别拿任务当挡箭牌,有了任务作为借口,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难道,失去了任务的驱动,你们就不杀人了吗?
是啊,任务,多好的一个借口啊,一切的原因,一切的罪恶,都可以推到任务的身上,然后,我们就可以无辜的说上一句: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只是一个可悲的被命运捉弄的忍具人啊。
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去你们砂忍村发布任务,任务目标是随意两个平民的脑袋,酬金是百万两,你说,会有多少人打破头去争抢这个任务?
任务这种东西,想要的话,随时可以给自己生成无数个。
归根结底,驱动人类的,还是对利益的贪婪啊!
利益是什么?
利益这个词,合在一起看,肮脏,龌龊,冰冷,市侩,似乎金钱、权力才是它的代名词。
可是,将它掰开了,揉碎了,你会发现,利益这个词,包涵了一切对人们有用的东西。
光辉的荣誉,不是对人有利?
温馨的情感,不是对人有益?
所以啊,不要再觉得利益这个词低俗了,那只是你们的认知太过狭隘造成的错觉。
任务,只是发布者与执行者互相追求利益的一种方式而已。
而那名砂忍的死亡,包括我来这里的一切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利益,只是,都是为了我的利益!
别说我血腥,别说我残忍,只要这世界仍陷于混乱,只要人们的欲望仍得不到约束,人们在追求利益的道路上就免不了受伤与死亡。
我只是比起你们这些懵然无知却随波逐流者更加了解、也更加适应这个黑暗的法则罢了。
不要指责我的冷血与疯狂,因为真正病态的是,这个世界!”
冬的话,很露骨,很阴暗,也很现实。
有一说一,冬这确实是在吐露心扉,在这些肺腑之言说出口后,他觉得浑身一阵舒爽,仿佛有什么淤气发散出去了。
借着这股通顺之气,冬转过头去看向老者离去的背影,他背对着叶仓,万花筒开启,神御悄然发动。
一时间,冬的身上从头到脚都在散发一种气息--坦荡!
坦诚相见往往最能拉近距离,但难就难在不能让别人相信自己的真诚,恰好,神御最大的作用就是将自己的态度强行植入对方的内心!
叶仓目色恍惚,她看向冬,只觉这人竟是如此光明磊落,相比之下,自己的苛责,是显得那么阴暗偏颇。
神御的作用是相互的,冬同样感知到了叶仓的情绪波动,在发现她心神不宁之后,知道要趁热打铁,决胜于此。
他背负双手,继续坦然道:“至于那爷孙两个,他们想要报仇就来吧,那是他们的自由与权力。
而我现在所接受的,那也是我应当的报酬。”
冬关闭万花筒,转过头来,直视叶仓双眼,坚定道:
“杀人可能被杀,劳动即有回报,和平之日论道德,动荡之世讲刀兵,就是我的道义,在我这里,这就是天经地义!”
冬的话语,如黄吕大钟,震荡着叶仓的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基石,让她有些发懵。
叶仓的脑子有些混乱了。
她知道,冬的话绝对是有悖于世俗常理,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可是,这乍一听,她还真觉得里面有几分道理。
她开始不自觉的思考起有关“利益”的事情,这么一想,可就进了冬的套了。
不得不说,受众多教条成长起来的叶仓真的是太单纯了,总是被冬三言两语岔开话题,被牵着鼻子走还一无所知。
就如当下,让冬这些有关人性的哲学一通忽悠后,叶仓迷茫了。
她突然发现,秉承着任务而杀人的她,似乎并不比那些剪径夺财的强盗要高尚多少。
要知道,忍者的很多任务可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些甚至比杀人抢劫还要血腥而残忍。
如果真按正常的说法,除了那些没有思想的杀戮机器,哪一个活生生的忍者不是双手沾满血腥,就算没亲自动手,那吃得也是别的人抢来的人血馒头,要是都为了滥杀无辜而心怀愧疚,那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有些事,本就不能往深了想,再怎么光鲜的东西,也经不起细琢磨。不说出来也就那么着了,说出来,可就难看了。
叶仓心乱如麻,只是仍然保持着一丝理智,嘴硬道:“别说你的歪理邪说了,就算你把言辞伪装的再怎么有道理,也只是你混淆视听的手段罢了。
我只听到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的狼子野心,至于其它的,我才不会信呢!”
“行行,你不信,我信了,行了吧。”冬嘴上敷衍说着,就好像在哄闹别扭的小孩子。
“你……”
叶仓哪能接受冬这敷衍的语气,刚想炸毛,却发现冬正用一种好奇眼神打量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似的。
叶仓被看得浑身一阵发毛,当即怼道:“你看什么看?想动手?别以为你有了这些镇民就可以要挟我……”
“不不不,我说过,我不想与你为敌的。”冬连忙澄清,然后啧啧称奇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堂堂灼遁使叶仓,我眼中的英姿飒爽、面若冰霜心如烈火的女中豪杰,竟然也有那么官僚的一面,真是大开眼界。”
“哼哼!”叶仓发出了轻蔑的鼻音,面露诧异,实则媚眼含讽:“能让你这么惊讶,真是我的荣幸啊。
你一直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叶仓,别后悔”,好像已经断定我的未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全都看透了呢。”
话没问题,还是那种带着刺的,可是那一道鼻音,怎么听都有一点傲娇的味道。
冬见缝插针,立刻套近乎:
“所以啊,我才坚持大家深入了解一下对方嘛!
你看,这多有效果啊!
我见证了你不为人知的一面,你也知晓了我对这个世界的一些认知,就这关系,我告诉你,一般朋友都到不了这种程度。
别看咱俩在战场上是死敌,可是在私下里,我们也是可以成为知己的。”
“知己?”叶仓嗤笑一声,“好啊,那你就跟我这个知己说一下,你来风之国是干什么的?”
冬:“……”
“怎么?身为知己,连这不能说吗?”叶仓挤兑道。
“不是不能说,”冬一摊手,无奈的说:“是我根本没的说啊。”
他长叹一声:“唉,究竟让我说几遍你才会相信呢?”
叶仓冷笑:“呵呵,你说几遍我都不相信!”
冬无语了,这个女人也太一根筋了吧。
为求安宁,无奈之下,冬只能选择昧着良心再套路她一次。
真情弃之如敝,假话顺耳从心。
我欲将卿心相付,奈何佳人难辨真。
冬想到了某位能一打七的同族,于心底喟然长叹:原谅我,叶仓,这是最后一次了。
“好吧,既然这一句实话你不信,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会再说别的了。”
叶仓黛眉一挑,道:“哦?你说吧,是不是真的,我自己会判断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灰蛇说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啊……”
冬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迟缓,叶仓不禁向前探了探身子,侧耳倾听。
见到叶仓这副不自觉间放松警惕的姿态,冬的心中非常自得: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让叶仓对自己不再那么敌视了!
其实,冬不知道,叶仓之所以这么快消减对他的敌意,一来,有赖于他的一次次疏通引导,二来,冬所杀死的那些砂忍中,竟然没有一个与叶仓有过深交情的。
这就像是天意注定!
仔细想想,这也不算难以理解的事。
砂忍村那么大,砂忍那么多,叶仓本就不太善于交际,忍者的习性也注定他们不会有太多朋友,她的圈子毕竟是小的。
在碰到冬之前,叶仓一直活跃于西方的雾忍战线,她的亲友也基本都是在那里;
冬是从北方的岩忍战线一路杀来的,而且,说是屠戮无数,其实他真正杀死的砂忍也就几十个,与数以千计的砂忍相比是沧海一粟,没有伤害叶仓的亲友也是情理之中。
人嘛,都是这样。
就如同未来天道佩恩不惜当了一波拆迁大队长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当痛苦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人们是不可能真正理解痛苦的。
叶仓对冬的恨,大多是身为砂忍的同仇敌忾,但在心底,叶仓其实并不是多么恨冬,更何况,冬一直在引导叶仓、向她展示自己对她有利的一面,仅帮助她拯救村民就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最后更是找着机会发动了神御,强行扭转她对自己的感官。
多方相辅努力下,这才终于潜移默化改变了叶仓的潜意识中对冬的印象。
不过,这个只是暂时的。
人对万事万物的感官会随着各种因素的变化而改变,情感很脆弱,必须要悉心浇灌,才能防止良好的关系变味。
想要做到这点,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有矛盾。
那么,如果两人像冬和叶仓冬现在这样,总是有一个矛盾无法化解呢?
答:那就想办法转移矛盾。
“叶仓,你对通灵兽了解多少?”
冬毫无征兆的话题一转,让叶仓一时没转过弯,有些愣神,只是照本宣科的说到:
“通灵兽?不就是和忍者签订通灵契约,可以用通灵术召唤出来的动物吗?”
冬无语。
自己都提示的这么明显了,她还想不到,
大姐,别这个时候呆萌啊~~
无奈,冬只好继续提示:“叶仓啊,那么大一条蛇,而且还会说话,你就没联想到什么吗?”
“巨蛇,会说话,通灵兽……”叶仓低声念叨着,然后豁然变色,失声道:“大蛇丸?!”
叶仓仔细看着冬,目光凌厉,不放过冬的脸上任何一丝异常,她慎重的问到:“你是说,那条蛇是大蛇丸派来的?”
哎~终于说到点子上,这就对了嘛!
冬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告诉叶仓什么,只能稍加引导,让叶仓自己推测出来他想要告诉她的话,这样她才会相信,而不是整天疑神疑鬼。
冬干脆利落的说:“我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猜啊!
我只是说,那条蛇和大蛇丸的通灵兽有些像传闻中有点像而已。
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跟那条蛇说什么了吗?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就是想问问它,它的老家怎么走。
你也别误会啊,我只是觉得,能养出那么大一条蛇的地方肯定是个风水宝地,想去探索一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好处,再不济也能找一条不错的通灵兽不是?”
“真的只是这样?”叶仓狐疑的问。
“千真万确。”
叶仓努力分辨着冬话语中的真假,沉思不语。
见状,冬轻笑一声:“叶仓,你就在这慢慢想吧,我先去洗澡了,咱们待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