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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一届的黄牛不行嘛!

2008年,9月初,曲江省会,安临市。

“诶~诶~陈旸,你慢点走!这大热天的~”

人行道上,一个年轻后生在呼喊声中停下脚步,看了看身后的人蹙眉道:“还是你走快点吧?我只有午休的这点时间可以去面试。下午还上课呢!”

“来得及,来得及。”身后是个穿着劣质绸衫的中年人,顶着地中海,一双人字拖“啪嗒啪嗒”的赶了两步追上年轻后生,无奈道:“你这个芽儿~也太心急了!”(芽儿:方言,同小孩子。)

中年人口中的陈旸,今年19岁,是曲江工商大学成教学院的08级新生。

闻言,陈旸有些不耐,又接着问道:“你把我的情况都跟老板说清楚了吗?我是勤工俭学,真正入职之后,上午都要上课,只有下午和晚上可以上班。”

“你放心吧!”地中海笑道:“我跟老板熟得很,全都已经说好了。想当初他们找店铺的时候就是联系的,老板跟我侄子一样。”

熟得很吗?还真是张嘴就来啊。

陈旸心中冷笑,也没有立刻揭穿,只是应了声“那就好”,点点头继续快步走去。

两个人又行了一百多米,地中海却忽然拉住陈旸道:“芽儿~等等,先等等。”

“怎么?”陈旸回头。

“嘿嘿~”地中海讪笑道:“马上就到地方了,那个……剩下的介绍费是不是先付一下?”

狐狸尾巴一瞬间就露出来了。

“什么介绍费?”陈旸明知故问。

这个地中海实际上就是个小黄牛而已,租了个破旧的办公室就成“介绍所”了,主要做的业务是给各种小企业、餐饮个体户之类的介绍员工,两头收介绍费。又或者给一些家庭找保姆,再就是往城中村介绍租客,收中介费。

可实际上,这种小黄牛并没有相应的资质,靠的就是忽悠像陈旸这样刚刚步入社会,还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来赚钱。再不就是坑那些从内陆贫困地区来大城市务工的人。

毕竟现在还是2008年,没有后来的信息大爆炸,甚至连智能手机都还远远没有普及。

在这个年月的学生群体……可比后来的同龄人要单纯多,也就好骗的多。

比方说应届毕业的学生,想留在大城市自然就要租房子,通过网络寻找肯定是第一步。

这些小黄牛就会在网上发布许多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房源信息,实际的工作却只是把人往城中村一领,任由房东们进行第二次忽悠。

然而,在领人去之前,他们的介绍费就已经收好了。三五百块不等,赚多赚少都是赚,就看客户有多好骗了。

上辈子的陈旸在刚刚步入社会的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所以这一次他很机智的软磨硬泡,只是付了50块钱的订金,让黄牛先帮他找要人的公司。

原本陈旸是不太想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可一方面他自己还要上课,确实没太多时间去寻找目标,再一家家公司去应聘和面试。

另一方面,这些干黄牛的大都是本地人,底层人脉确实可以说是相当的广,找起来效率最高。

现在,应该是快到地方了,所以地中海也必须先拿到钱!这是小黄牛的根本。

但是听陈旸这么一说,地中海皱眉了。

不过在他的黄牛生涯中,当然也遇见过这样的人,自然有应对的办法。

只听地中海皱眉道:“芽儿~你这样就不对了吧?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赖账?我们说好的,我帮你找到肯要你的公司,只收你500块介绍费。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再说了,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地中海底气十足的拿出了所谓的合同,那是一张用A4纸手写内容,然后再复印使用的文件,被他展开挥舞着,显得有点气愤……

从来只有他忽悠这些毛都没长齐的青瓜蛋子,可没有被人反忽悠的经验。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赌上了身为一个黄牛的尊严!

陈旸见状笑了,昂首道:“你仔细看看合同的内容再说。”

“怎么?”地中海更加明确他是想赖账了,怒道:“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还敢赖账?信不信我找你学校去?年轻人还敢不讲理!”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学生一听说闹到学校,就应该怂了。

然而眼前的年轻人却没有一点学生该有的青涩。

“拜托!”陈旸也懒得跟他客气了:“你看清楚,我们写的是‘订金’,言丁订,又不是定金。”

“按照《合同法》的规定,订金只视作预付款,没有法律效应,不具有担保履行的作用。在合同正常履行的情况下,订金成为价款的一部分。在合同未能履行的情况下,不管哪方违约,订金原数返还。”

“现在你还没带我到地方呢,合同都没履行完毕。你非要跟我讲理的话,连那50块你都得退给我!”

地中海一听他掰扯什么“订金”和“定金”的差别,又听他提起《合同法》,脑子里已经有点乱了。心道这个芽儿怎么一点都不嫩呐?跟个老油条似得。

但是眼看着就到地方了,他又找不出反驳对方的话,只能妥协道:“那好!我先领你到了地方,你再付钱!”

“抱歉!我不需要你帮忙找了。”陈旸笑了笑:“那50块钱,你就买包烟、喝瓶水,权当是辛苦费吧。”

“什么?”地中海有点慌了,一把就扯住他:“不行!不给钱,你哪都别想去!”

曲江省地处江南,9月初的正午,气温还稳稳的维持在35℃以上,所以只是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一会,地中海中间的那片“海”,就已经满是“海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了。

陈旸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地中海的年纪差不多跟自己父辈一样大了,看着他汗流浃背,绸衫浸湿黏在胸口的模样,心里还是挺不落忍的。

但是一想到这个黄牛恐怕已经不知道忽悠了多少学生,赚了不晓得多少智商税,他心里那一点点的疙瘩立刻就消失了……

“你松手吧。”陈旸开口劝道:“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你就不怕我找工商所去查你吗?你有执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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