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菜。”
这次不是虞重水负责城主的膳食,或许是因为他昨日的计划不成恼羞成怒,或者是他另有安排。
虞重水低眉垂目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她反复琢磨昨夜鸿光的计划,虽说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告白,但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就意味着她还是有机会的。
虞重水乔为不可见地翘起嘴角,这是她平生难以接受到的强烈情感,复杂又深刻。
城主只吃了三口就急着离开,他在众人簇拥下的背影显得异常急切,蕴满山雨欲来的浓重压抑沉闷。
虞重水回到厢房,结束一日之际最为惊险的配膳,她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
鸿光正坐在小屋里的躺椅上,手中翻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见她回来头也未抬。
“来看看这里。”
虞重水挨着他坐下,引颈看去,里面写了一段故事,讲述的是某商贾小姐与书生的旷日绝恋。
[傍晚,扬州上空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雪。
方邮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身边站着小脸冻得通红的画翠,一双杏眼弯弯狡黠又明亮。
一片雪花掉在她的眼里,冻得她一个哆嗦。]
虞重水疑惑地问鸿光:“这个故事和城主有什么关系吗?”
鸿光却不语,只让她继续看下去。
[她沿着已经被扫干净的地面,慢慢走向大门。
侍卫都穿着厚厚的袄,看到她们俩,鞠了个躬:“小姐您是要出门吗,这么冷的天,当心冻坏身子。”
画翠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侍卫大哥您真逗,我家小姐可不是纸做的。”
说话的侍卫红着脸,呐呐地开了大门。
方邮弯了弯眼,语气柔和:“这天儿确实挺冷的,明个我让后厨给你们做点汤暖暖。”
侍卫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目送着方邮两人离开方府。
“小姐,您这是要去赈灾棚吗?那里不安全。”画翠看着主子的脚步丝毫不停顿,有些担心。
天灾人祸是躲不过的,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都缩在小小的棚子内,蓬头垢面,眼中满是对生活的绝望和恐惧。
这个棚子是搭在城东的一座破庙前,破庙也被清理出来,安置灾民。棚子前搭着两口大锅,锅里咕嘟嘟地煮着米粥,旁边的桌子上是满满的馒头,桌前排着队伍,都是等着发放粮食的灾民。]
……
再往后一页,竟然被人撕下了。
虞重水看着眉头紧锁的鸿光,也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鸿光并未多言,翻过那一页继续与她同看。
[“我的姑奶奶,你怎的过来了?”那婆娘说着就朝方邮走去,丝毫不在意脚边倒在地上的书生。
方邮打了个手势,从画翠身边错开,边走边道:“阿婆,你怎么欺负人呢?这书生看面相不是坏的,您这嗓门可是真真把我虎到了。”
张金花尴尬一笑,但是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这书生在我客栈住了许久,今个本该付了房钱,谁知他说自己的钱袋被人偷了,要报官。哎呦喂,这不是砸老娘的招牌嘛。”
方邮将帕子盖住手掌,伸手似乎是要搀扶那个书生:“抱歉,男女授受不亲,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书生闹了个红脸,想看到洪水猛兽一般猛地起身,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手足无措地站着。
方邮收起帕子,笑道:“外面冷,我们进客栈再说。”
书生偷偷觑了方邮一眼,开口:“这位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李某的事,还请姑娘不要沾惹此事。”
画翠小跑过来,对那书生说:“你这呆子说什么,这家客栈可是我小姐的。”
李存恩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年轻美貌的姑娘,却在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整个脸都烧红了。
方邮隐去眼里的微光,语气很是柔和:“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就进客栈商讨一下此事吧。”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了李存恩。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存恩愣愣地接过沾着香气的书,心脏砰砰跳:“小生、小生姓李名存恩,家住河南洛阳。”
方邮眼神温和地看着他,红唇微张,细细咀嚼着他的名字:“李存恩……”
李存恩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紧紧地攥住,不上不下地极为难受。这个普通的名字在女子嘴里吐出,更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让他口干舌燥,心跳不已。
“好名字,存恩存恩,看来公子您的品行一定很好。”
方邮见李存恩已经进来,于是挑了个靠里的位置,挨着火炉坐下了。
“公子请。”
李存恩有些恍惚,他揣着自己的书,却觉得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