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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梦魇

家中越来越拮据不堪,李民源甚是怀念众位伯母在时的日子,无须担心忧虑不说,即使再苦再难,她们也不会让自己委屈一点儿。而现在,家中最累最苦的人就是自己了。每天清晨醒来,他希望眼前的景象能好一点儿,但是站在院中,目睹依然如昨的断垣残壁,就无限的沮丧。他想起奶奶走后,大伯母带着一家人清理家中被人打碎的土石瓦块,唯独不让他动手。他不动手,母亲就不依。他只好挪动块小的表示表示。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总是抓住他就不依不饶的要求这个那个的,而奶奶和伯母们却总是那么和蔼慈爱。不过好在母亲总是很忙,没时间照他的面,难得管得到他。他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母亲是奶奶或者伯母中任何一人……只是现在,不论顺不顺他心意的长辈都不再出现在身边了,他身边只有朝夕的啼啼啼哭哭、破衣烂衫和饥肠辘辘……

李民源在家里面对哭天叫地的孩子们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脾气越来越火爆,动不动就或打或骂孩子。尤其是打瘦弱的老二时,覃红星就又气又急。她很心疼孩子。不能让他们吃饱,自己就觉得够愧疚了,丈夫居然还对他们吼叫打骂,但是没办法改变丈夫。为了孩子能吃到饭,她只有自己拼命了,几经春秋,手掌不再起水泡,硬硬的茧子布满手掌面儿,田间地头的力气活她也勉强拿得起了,不过到田里,又惦记着需要看顾的孩子们,时间只能多放在家里。在家中,她琢磨也不能束手指望靠丈夫养家,开始笨手笨脚的给孩子做衣裤鞋袜,几套衣服下来,就熟悉了剪裁缝制,尽管手上扎得到处是针眼。她把裁剪做工不妥的,留下对付着给孩子穿,做得好的拿出去换粮票布票或者钱币,有时还能换回肉票或者糖票。果然这样一来,家里用度比仅仅刨挖土地宽裕点儿了。尽管糖、肉这些稀罕的东西很少,孩子们总算偶尔还能喝碗糖水解解馋,或者吃块肉尝尝肉香的味道……

家里的吃饭尚是让覃红星头疼的问题,然而她又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何时开始,李民源渐渐的对孩子们的态度差异起来,明显最不喜欢老二,最喜欢老大,对其他孩子的态度则是不咸不淡。平日里照看孩子,丈夫最关照老大,另外的几个也照看些,却唯独不肯照看老二。两个孩子犯了同样的错误,丈夫对这老大与老二孩子的态度可谓截然相反。他会往死里打老二,就像老二是他的世仇一般;却不仅不责怪老大,还会笑呵呵的看着他。

覃红星看着丈夫有时出狠手打老二,很是心疼,为此跟他没少争吵,但是,毫无意义。吵过后,长子还是丈夫眼中的宝,次子还是他眼中的草。

炎热嘈杂的夏天过后,天,渐渐冷起来,家里没有更多的棉絮和布匹做足够的御寒的被子。孩子们睡觉连盖床被子也是捉襟现肘的,这个盖到了,那个就漏了出来。

覃红星看看这个大的,瞅瞅那个小的,很是心疼。而心疼之外,让她更焦心的是,李民源不仅不为孩子们的冷热着急,而且还依然对孩子们做那一桩又一桩的让她难以理解的荒唐的偏颇事……

这天晚上,入夜后刮起了大风,大一声、小一声的风鸣声连接着呼啸在屋外,显然是冷空气又一次南袭下来了;下半夜风虽然停了,但是就连关紧门窗的屋内空气也变得分外清寒。

李民源带着较大的四个孩子在里间屋歇息。覃红星则带着半岁的女儿在外间歇息,感到薄被难以抵住钻隙觅缝的寒气,她几次被冻醒了。每次被冻醒过来,她就赶紧摸索着给身边的孩子掖掖被。孩子安然睡着,她才继续睡觉。

李民源躺在床上,感觉寒气袭人,他想起了二伯母等人,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留给他。她宁肯自己饿着也不让他饿着。看着他吃饱喝足,就一脸欣慰……他想着想着就百爪挠心,焦苦无处发泄……

又在浮夸的噩梦挣扎中醒来,覃红星不仅感到了寒冷,还听到隐隐的哭声,看看身边的孩子,正在熟睡。哭声让她觉得有些恐怖,小心的坐起来,侧耳仔细静听,感觉声音是从里间屋传来的,她轻轻的下了床,来到里间门口,贴近门缝细听,确实是里间孩子的隐忍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她打了个冷战,轻轻推开门,借着窗户透来的微弱的光线,看见一个孩子抖着瘦小的身躯,光身裸露的躺在光板的床边上,凑近看:是老二。哭声也是从老二嘴里断断续续发出来的。她走到床边,伸手抚摸老二。他的浑身没有一点暖和的感觉。她用双手捂着孩子的冰凉的身躯,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坦吗?怎么也不盖好被子?”

孩子止住哭声,抖着声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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