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鸡的鸣叫声声中,天渐渐亮了。清晨的雾霭笼罩着李家庄子。沉睡了一夜的村子在渐渐清晰的亮光中苏醒。李家院墙内门房角落里有一缕轻烟趁着晨雾羞怯的袅袅升起。度过了漫漫的长夜,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梅爵早早起床,煮好了玉米粥。妯娌起床,洗漱后,把粥盛在粗瓷且或裂纹或豁口的饭碗里,让大家趁早尽快喝了。
喝完粥后,梅爵让任少原和任国红到后院沁月楼里休息,并且嘱咐她们:
“好好休息,不吃饭的时候别过来,休息好了还有休息好了的事情……”
面对梅爵的嘱咐,任少原无话,孩子任国红使劲点点头。孩子成熟懂事得程度,让她在这缺油少盐的年月,超过了她的年龄。梅爵转身朝前院走时,长叹一气,眼泪滑落。自己曾经一度只是没有母亲的陪伴,人前任性、人后感伤,而这个孩子,既无母亲,也无父亲,还居无定所,食难果腹……对她而言,只有对这个世界畏惧、乖巧、顺从才敢安心。
妯娌们静坐在屋里,没有人说话,留着力气等被叫出去扫街。静静的屋里显得怪异,大家渐渐的不敢尽心喘息,都局促的屏息不敢大喘气。李民源忍不住气氛的紧绷,跳起来说:
“我要出去!”
女人们被吓了一跳。梅爵一愣神,伸出手拽住儿子,责怪道:
“你看看你,失张冒势的,把你的伯母她们给吓着了。”
“好孩子,你乖乖的坐着,不能出去!出去碰着了欺负你的村民,可没好事啊!”季元英连忙把他拉到身边,阻止道。
众位长辈都不应允李民源出门。他看看众人,又乖巧的坐了下去。经他这一搅动,屋里凝固的气氛动起来,不再憋闷得众人不能顺畅的喘息了。
早饭后,等了一上午,往常叫嚣而来的村民也没来。李民源溜出去找同学打听,才知道本村村民今天全去外村庄学习开会了。直到傍晚他们也没见到人来家里训诫他们。
傍晚,趁着天没黑的清闲,女人们在荒院里找了些野菜,剁碎了,和玉米面和在一起,糊成饼状,作为对来客的精诚招待。
饼子熟了,出锅先拿给几个孩子吃。孩子们手捧花绿色的黄玉米饼子,乐得嘴巴子合不拢。女人们见状,忍不住抹起泪来。
按任少原说的,部队最安全,梅爵细想一番,那么就让儿子去部队吧,一来锻炼一下,二来也可以离开这个势单力薄的李家庄子。她把这件事悄悄请托给了任少原。任少原似有顾虑,犹疑没答复。梅爵只好告诉她:
“妹妹,我们不能留下你们。你看看,我们也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其实,我们还不如你们,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只能挂在这里,守着逝者的遗愿。现在你们最好去部队,让表哥想想办法帮帮你们。如果你觉得部队之外有地方可去,你也只管去。但是,把民源送到表哥那里,就拜托给你了……”
任少原看看百孔千疮的李家大院,点头答应。梅爵先和任少原商定好,才告诉妯娌们送儿子去部队这个想法。如同她料想的一样,大家都不赞成。
任淑贤听了梅爵要送儿子出去的话,立刻说:
“不可这样做!孩子跟着我们虽然苦,可是毕竟我们还可以朝夕看着他啊!”
“是啊,去了部队,谁能像我们这样尽全力护着他呢?”季元英应和大嫂道。
“只要他能安全健康就好……”景沁然淡淡的道。
众人争论了许久,梅爵才开口道:
“我们疼他,可是我们以后可能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能保障得了他的安危啊!”
“……”众人无言以驳。
“而且这样继续下去,就算他安安全全的,可是学也不能上,以后我们都不在时,你们看看,他柔柔弱弱的,要靠什么生存呢?又怎么支撑这个家呢?我们虽然艰难,可是我们还是一群人,相互扶持,相互慰藉。他日我们走了,他的姐姐们出嫁了,他如果不强硬,不独立,能支持起来这个家吗?他在我们面前,永远也长不大,只有让他离开我们,才能锻炼到他!”
“……”妯娌们神色黯然不语。
妯娌们无法反对梅爵,但是都抹起眼泪来。
为了给任少原他们准备路上的干粮,妯娌们商量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全都拿出来,掺和些玉米面,做成饼子。梅爵又到院子里找些野菜野果什么的看看能不能给添加点什么,可以多做些他们带在路上吃。几个孩子听说到花园寻野味,也跑着跟来帮忙。
园子荒芜的时间久了,杂草蔓延凌乱,鼠虫出没,再也没有昔日的惬意赏心美景。真是今非昔比了……
一棵枣树顶端稀疏的挂着些枣子,李民源围着树转悠了几圈,捡了根干树枝,往下戳。梅爵和任国红在树下的草棵里捡拾。梅爵一边捡拾,一边找话问道:
“小国红,你们走了几天才到这里的?”
小孩听到这样问,停止了捡拾,蹲在地上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叹了口气,撅着小嘴说:
“很多很多天了,我也记不清了。”
“路上没遇到什么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