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白仙儿刚刚从一场大病中恢复过来。
虽然在船上比较保险,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难免会有疫病发生,以前由于是在冬季,疫病只在小范围里传播,但进入春夏后,疫病便多了起来,若不是秦军早有准备,这三万户最多只有一半人口能顺利抵达虎踞城,这一幕显然是孙秀荣不愿意见到的,于是,虽然都是乘坐船只过来的,但秦军也在船上采取了严格的措施。
船上通风良好,只能待在自己的舱室,严禁聚集就是措施之一。
作为苯教的大祭司,生系三万户所望,显然是有较好的条件的,白仙儿乘坐的那艘马船除了她以及她的侍女,便只有少量秦军了,锅钦、娘思落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跟着船队漂洋过海来到第聂伯河后,锅钦就生出了不想回到高昌的想法,虽然高昌已经比他的家乡那曲好很多,但与第聂伯河流域相比就差的太远了。
自从船只进入了阿提拉河开始,跃入他眼帘的除了绿色还是绿色,再就是那幽暗、宽阔的河水以及两岸散发着腐臭味的黑土地了。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农夫,锅钦知道那种味道的价值。
但他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敢得罪齐王,只能在任务完成后乖乖地从陆路骑马回到高昌。
除了气候、土地、绿色,他也不想离开大祭司。
作为一个前不久还是炮灰的嗢末军,他显然是一个虔诚的苯教徒,大秦国能得到天下,他也认为是教主聂叙魏龙以及大神在人间的代表的缘故,由于吐蕃国本土的苯教教主很久都没有人担任了,实际上各如的大祭司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教主的角色,当然了,这也是吐蕃国王希望看到的。
虽然吐蕃国王贵为青藏地的主人,但还是恪守着教主必定从象雄故地遴选出来的传统,原本琼布氏是能选出一个教主的,但他们却不是最近一个血祭祭司的传人,只有聂叙氏才是,没有办法,这一点连吐蕃国王也不能绕过。
锅钦自然知道,大祭司能让自己在这艘船上来值守,除了自己他也是苯教徒外,老实本分才是主要原因,但对于他来说,当他第一眼看到大祭司时,就想起了自己那位在同样年纪做了牺牲,身体还被做成了法器的妹妹。
在对面那艘船上,伏生、白喧儿恶狠狠地盯着锅钦,当然了,他们虽然十分厌恶甚至憎恨锅钦,但也知道像他那样的人就算已经是秦军府兵了,也不会对大祭司不敬,但那艘船只的头目,三千苏毗少年兵的都虞侯阎朝就不同了。
阎朝看向大祭司时眼中饱含的热切和垂涎是伏生和白喧儿所不愿看到的。
但阎朝并不在意,此时的他正坐在船首舱里,舱室的窗棂半开着,于是他能透过窗棂看到窗外的景色,但窗外的人却看不到他,伏生和白喧儿两人的神态他瞧得一清二楚。
“皇上啊皇上”
阎朝喝了一口用第聂伯河的河水、陀拔思单的茶叶烧制的茶水,这心里也不免寻思开了。
“为何要将慕容吐谷浑的后裔保留下来?为何不将他们的子女玉帛全部赏给我等汉人?千百年来不一直是这样做的吗?就算不赏给汉人,赏给苏毗人也好啊,那样的话,就可以重选大祭司.......”
“对了,什么大祭司,既然都是我国的俘虏,一股脑信仰天道教就是了,不信的一律杀死,看谁敢不信!”
虽然这样想,但作为敦煌郡豆卢军的虞侯,他还是有分寸的,他知道齐王的下场,虽然眼下明面上看起来并没有贬斥,但眼下皇帝陛下却将都城定在了虎踞城,而齐王管辖的东京辖区距离这里有八千里之远!
“八千里......”
阎朝不禁呆住了。
“齐王就是这样,何况我等这样的人?”
阎朝长叹一声。
船队抵达赫尔松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了,虽然秦军现在对于第聂伯河虎踞城以下的航道十分熟识了,但在此时依旧不敢在夜晚航行,故此,今晚就必须在赫尔松住一晚了。
庞大的船队将赫尔松码头塞得满满的。
白仙儿在侍女的服侍下走出了舱外,此时,由于大秦国的经营,原本附近出臭气熏天的味道已经淡化了许多,两岸也开辟出了大量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时值秋日,在夕阳的映照下,黑土地里金黄色的麦穗闪耀着令人愉悦的光芒,而微风吹过的麦浪散发出来的麦香味也让人陶醉。
前面说过,赫尔松附此时是第聂伯河三角洲,河南除了少数平地便是广阔的沼泽地,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此处到了秋季,沼泽地上就会开满各色花朵,蝴蝶、鸟儿也在做最后的穿梭飞行。
当然了,既然是沼泽地,就意味着这里并不是大型猛兽的猎场,而是像紫貂、火狐这样小型食肉动物的天堂。
在蝴蝶、鸟儿、花儿间,不时可以见到紫色的、白色的貂儿以及浅红色狐狸的身影,后者此时是浅红色,到了冬季就会变成火红色,也算是赫尔松一景。
而在此处的第聂伯河河面,宽阔、幽深、波澜不惊,由于两岸都是黑土地,映照得河水也呈黑色,在河对岸,赫尔松城附近,则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农田,间或有三两处村舍,村舍也掩映在桦树林中,而经过第聂伯省刺史席元敬亲自督造的新赫尔松城那青色的、带着大唐风格的庄严厚实的城墙交融在天地间,与两岸的景色交织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感。
见了这样的景色,习惯了象雄故地高原荒凉、大部分时间只有黑白二色的白仙儿不禁呆住了。
“公主”
此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了,这吐蕃语十分生疏,带着几分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