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边说边伸长脖子往院外瞧了一眼,一见有辆大马车,登时乐得老脸绽成朵菊花。
黄一峰很自然地亮出三根手指,突然意识到还有个秋大小姐,于是硬生生又竖起一根指手,笑道:“四位。”
老头忙点头,冲土坯房里喊道:“大武,来大马车了,去后院开门。”
“好嘞!”土坯房里快步走出来一个长得黝黑粗犷的年轻男人。
他将手里的茶壶和抹布交给老头,走到院外牵着马,绕矮墙来到后院。
停好车后,解缰,将马儿赶进只有个茅草顶的马厩。
黄一峰将自己一行人是为送大小姐出嫁的说词,真情实感地说了一遍。
大武闻言立马道了句喜,接过赏钱,屁颠颠地领着众人往四间相连的土坯房其中的一间走去。
秋玉荷总不能自己蹦进去,所以,便以新嫁娘双脚不沾地的习俗为由,合情合理地将她抱进去。
这个扛僵尸新娘的活,自然非夜明莫属。
大武虽是乡下粗汉,也懂点规矩。顾着埋头估摸赏钱有多少,没好意思盯着新嫁娘瞧。
所以,当秋玉荷以生硬的姿势滑出车厢、夜明蹲下来抱住她腿部的时候,大武压根就没看到。
将客人引进屋后,大武说了句‘有事喊小的’就回前厅(正对院门的土坯房)忙活去了。
刚坐定没一会儿,轰隆一声,闷雷彻底炸响。
黄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落下。
………
雨势不大不小,落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都没有要停的意思。
“看样子,今天只能在这住一晚了。”
黄一峰眼皮子直跳,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可心里头总觉得有点儿毛毛的。
可能是因为跟盖着红盖头的僵尸新娘同处一室,有点紧张吧。一路上好歹有个帘子隔一下,此时此刻,秋玉荷就一动不动坐在榻上。
他越想着别去看,越是忍不住下意识用余光瞥一眼。
“那就住一晚吧,秋小姐熟悉官道沿途的情况,从南苑到固安半天本就走不完。你也辛苦一整天了,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沈沉影刚说完,肚子‘咕’的一声闷响。
三人路上只吃了些包子馒头,这会儿也是时候饿了。
黄一峰有些意外,这位从长相到气质都挺冷的校花,性情似乎比想象中要温和得多。
“我去把他叫起来,顺便让大武弄点吃的。”
“好。”
夜明早就做好了今晚留宿在此的打算,一整个下午倒头酣睡,为值夜养足精神。
当然,他睡在隔壁屋。样子还是要做足的,毕竟,谁家新娘子会跟几个大男人同处一室过夜。
黄一峰喊醒夜明,二人朝前厅走去,半道上就闻到了浓郁的酱香。
厅内摆着几张四方桌,靠左侧墙边的桌底下燃着个碳盘,桌旁坐着个身着骑射服、头戴瓜皮帽的少年,少年身旁站着穿着一致的五个壮汉。
“哟,二位。”提着开水壶的瘦老头忙迎上前:“饿了吧,想吃点啥?”
黄一峰眼尖地瞄到那边桌上的菜色,‘恐肉’情绪这会儿差不多过去了,啃了一整天素包子嘴里只觉得没味儿,便说:“就照那样的来一桌。”
“这个…”老头压低声道:“二位有所不知,那是贵人自带的牛羊肉,咱这荒郊僻地可没这些个好吃食。”
黄一峰咂咂嘴,退而求其次道:“那就炒几个小菜,弄一大盆米饭好了。”
老头将两人引到右侧靠墙的桌边坐下,摆好茶杯斟上热茶,笑道:“真对不住!小店原本打算不干了,这几天正收拾家伙事儿呢,也就没囤啥好菜好肉。”
黄一峰一脸无语,心说那你还问个屁啊,直接说有啥吃的不就行了嘛,真的是。
夜明揉揉了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吩咐道:“店家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倒是有炸好的酱,您看,要不来个炸酱面?”
夜明点点头,瘦老头立马哈腰应了声“好嘞”,将热水壶搁在旧上快步出了门。
“唉,一天下来全是面食,人都快成面团了。”黄一峰嘟囔道:“我想吃牛排、烤鸡、鳕鱼堡,还有炸薯条,再来瓶快乐水。嘶哈…”
“省省哈喇子,回去想吃满汉全席都行。你带上钱,我带上嘴。”夜明宽慰了一句,将茶水上漂浮着的茶叶沫子吹到一边喝了一口。
黄一峰正想趁势说一句‘顺便带上小桃呗’,便听一声冷哼。
“好大的口气!身处乡野之地,张口闭口满汉全席,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玩意儿。蛮子就是蛮子,没规矩。”
对面桌的锦服少年话音刚落,其身旁围着的五个壮汉立马一通哄笑。
“我操!”
黄一峰怒的一拍桌子,正要起身怼回去,夜明拍了拍他的手背并轻轻摇头,示意他忍一忍,别节外生枝。
五个壮汉中的一个长脸汉子,阴阳怪气道:“哟,不长眼的蛮子,还挺有气性。”
他们虽然听不懂‘操’是什么意思,但拍桌子可是十足十的挑衅。
黄一峰气的两条青虫眉毛都快倒竖起来,夜明仍旧淡然地喝着热茶。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院外传来。
一头黑色骏马停住,一个戴斗笠的中年男人跳下马背,小跑进门……